邵顾番外018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三)

  江临等人进了房间,虽说他们身世都极其显赫,平时吃穿用度都极尽铺张奢华,却还是被这别有洞天的设计惊艳到了。
  这间总统套房,不是普通的垂直墙壁加屋顶,而是被整个巨蛋型的穹顶从四面八方罩住。
  穹顶由一整块透明干净的玻璃构成。江临一眼就能看出玻璃材质特殊、密度均匀,没有切割和衔接的缝隙,而且光的入射折射角度似乎也经过了严密的计算,使人无论站在哪里,看到的风景都是连贯写实、没有视觉偏差的。
  邵玉城没有开灯,就这样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他们抬头便能看到整个放大的天幕呈现在眼前。
  广袤无垠的夜空中万千星辰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能压,到脸上来,美得窒息又震撼。
  不远处,有江有月,细细听来,还有潮起潮落的声音。
  极少有人知道,在这繁华喧闹的都市正中,其实有这样一座世外桃源。
  傅言走到巨蛋的边缘,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色,眸光一动,道:“原来这就是‘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的意思……”
  邵玉城没理他。
  只坐在床边,在剔透晶莹的月光下,盯着顾千秋的脸。
  他想用指甲抠开胃药,又想起自己的手方才染过血,皱了下眉,“伯旸,帮我。”
  商伯旸接过药,喂顾千秋吃了下去。
  邵玉城像是终于累了,仰躺在她身边,也不管她是死是活。
  商伯旸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举动,蓦地有种感觉——
  就算顾千秋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他也能和她的尸体一起,就这样躺到地老天荒。
  “你们出去吧。”他哑声说,“我歇一会儿就来。”
  商伯旸还待说话,江临使了个眼色拦住他,道:“我们去外面等你。”
  邵玉城阖上眸,“嗯”了一声。
  他犹记得,13岁那年,顾千秋在这里震惊不已的样子。
  一瞬间,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星光闪耀,甚至分不清那些星光究竟是天上的,还是她眼睛里的。
  巧的是天公作美,那晚雾气在江面上缭绕,使远处的高楼大厦看起来形同虚幻。
  明月挂在天幕,浮在江心,小顾千秋按着圆弧形的玻璃窗,低低惊叹:“这就是书上写的‘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吗?好漂亮啊。”
  邵玉城不懂她那些文绉绉的诗句,他只记得她提了“结海楼”这三个字。
  18岁那年,爷爷许了他一个心愿。
  他想了很久,将这座价值连城的酒店更名“结海楼”。
  从那时起,邵玉城就一直想再带她来一次。
  他想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用心炫耀给她看,光是想想她可能给出的反应,他就无比期待。
  可是今天,就在楼下的宴会厅里,她对他说:【邵玉城,我对你太失望了。】
  紧接着,她又对楚楚说:【你是他正牌女友,要求什么都不过分。现在把戒指给我,我立马消失,以后也不再出现。】
  最后,她还嫌不够狠,一句话,诛了他的心——
  【你有什么自信,拿自己和我哥给我的礼物相提并论?】
  那时,邵玉城怒极恨极,在心里对自己说,这辈子都不要再原谅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
  可前一秒还这样冷硬着心肠发着誓,下一秒,又被她一句“生日快乐,丑八怪走了”卷入了剧烈的漩涡。
  明明看出了傅三和大哥都在说话激他,他却还是听不得那句“她不会是死了吧”,不假思索竟对傅三动了手。
  明明勒令自己不准回头、明明知道顾千钧和母亲绝对不会看着她犯胃病而置之不理,他却还是出手拦下了那杯牛奶。
  谁让她是个喝咖啡都不加奶的人。
  “顾千秋,我原谅你。”月光下,他伸手触过女人的脸颊,嗓音低不可闻,“今天你说的那些混蛋话,我全当没听见。这个生日不过也罢,我毁了你一次,你也毁我一次。既然你喜欢公平,我们就这样公平。”
  他说完,发现她昏睡时依然握着拳,攥着掌心里的什么东西。
  邵玉城眸色幽暗,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把戒指从她掌心抠出来。
  “但是这个,我不能还给你。今天是个意外,是我没保管好,让楚楚以为这和我给她的那些首饰一样,是她可以动的东西。”
  “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他嗓音干涩沙哑,“可是顾千秋,戒指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送的都能收,知道吗?”
  他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如喃喃自语:“顾千钧对你的心思你不明白,只有你傻得不明白……”
  ……
  顾千秋是在半夜,被邵玉城叫醒的。
  因为后厨做了些夜宵送上来,他想让她吃点东西再睡,私心也想能在她醒来吃东西的时候,和她说说话。
  顾千秋一睁眼,星光就落进了她的瞳孔里,流光璀璨。
  她一怔,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正望着天空发呆,忽听身侧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你哥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
  嗓音缄淡,语调平缓,却更容易让人直观地感受到他的不悦。
  顾千秋收回目光,微微皱眉,“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男人嗤笑,把后厨送来的夜宵放到她床边,单手插兜,“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其实顾千秋想问的不是他为什么在这里,而是自己为什么会被他带到这里。
  这个地方……
  满厅都是温暖的回忆。
  不适合现在的她和他。
  顾千秋蓦地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立刻抖了抖风衣,又掀开被子和枕头。
  男人静静看着她忙活了一阵,不冷不热地开腔:“不用找了,你找的东西我拿走了。”
  顾千秋僵住,半晌,转过脸去看他,笑里更多是凉薄的不加掩饰的讽刺,“邵玉城,你还真是为了你的楚楚什么都能做。”
  “和她无关。”男人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戒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碰到。但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清,所以这枚戒指你想拿回去,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