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自乐懒方闲
当天晚上,韩清夜宿京兆府驿站,前来探望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虽然他差遣是知州,是个小市长,但是他职官是太子詹事。换句话说,这个小市长虽然小,但是已经算是司级的级别,而且他也有了过硬政治资本,直集贤院!
他在京兆府拜码头,见了许兴等人,现在是其他州县的小地方官来拜他的码头。能在官场上混的人情商都不低,众人对他被贬之事绝口不提,就当没这回事,就当做韩清此次真就是出来历练一般。王曾虽然没把戚氏与韩清之事写进官考,可是这事或多或少还是能被传出去。
在京兆府吃喝玩乐一晃就是三四天,许兴以及其他人都未有任何意见。都是行走在官场上的人,路上游玩的事屡见不鲜,什么套路都明白。
那几个跟班住在旁边的脚店,淳空和尚去四处拜访周围的寺庙,鹿菲子走访附近道观
于俊与刀雁青总是结伴出行,或许是在联络京兆府的明教徒,高丽的那俩人则是整日就在街上晃荡。
韩清闲暇无事时候,也喜欢去街上逛一逛,他爱去的地方就是书店和字画的铺子。他看到姜阳秋等人一路跟随,总觉着一帮子土匪进书店太过于滑稽,干脆就让这帮家伙四散开来,该去吃花酒就去吃花酒,找妓子的就去找妓子。眼看着京兆府的治安确实不错,姜阳秋想了想,也就带着人们去找本地的快马驿站兄弟们去了。
游明看到姜阳秋一帮人散去,就有些羡慕。
“去吧去吧,你也去耍去吧,莫要吃酒误事就行,我在街上看看,没什么事就溜溜达达回去了。”
游明听了大喜,驾着马车就去追赶姜阳秋去了。
韩清步入到一家叫做“雀闻”的店里,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到一侧架上上摆放了很多书籍,另一侧墙上则是有不少的刀剑头盔以及瓷器。
“想不到售卖字画的店里居然有这些刀剑,文人的东西和武人的东西放在一起卖,这真是少见。”韩清四处张望了一下笑道。
“做买卖就是看到什么挣钱就做什么呗。”店老板从柜台里走出来,打量了一下韩清,看他衣着光鲜,就笑道:“本来我这点一直是做笔墨纸砚和字画生意,可是老家亲戚送来一些前朝时期的东西,我就想着干脆一并卖了得了。”
“啊?这是前朝时期的?”韩清听了之后很是惊讶,前世搞收藏的那股子心劲又被调动起来,他走到放置瓷器的架子跟前仔细端详起来,并拿起那些瓷器翻来覆去的看。
宋人喜好收藏,字画笔洗砚台都有,但是唯独不喜好瓷器。所以瓷器放置在架子上许久也没有人动弹,看着那些瓷器上面还落了不少灰尘,大约是店家疏于打扫吧。
“这位大官人喜好磁具吗?”一个刚进店的壮实中年男子看到韩清在架子跟前端详那么久,忍不住就出声发问道。
“是,我挺喜欢瓷器。”韩清回头看了看这个中年人说道:“各个窑烧造的瓷器我都有兴趣。”
“哦?”中年男子听罢就问道:“那这位大官人来自于哪里?最喜欢哪个窑烧造的呢?”
“我来自于汴京。”韩清说道。“至于喜欢哪个窑烧造的瓷器而言,肯定当属柴窑了。”
前世搞收藏时候,他对柴、汝、官、哥、钧、定的瓷器都是有所了解,而在这个时期,除了柴窑瓷器,有的窑口还未问世,目前也就是定窑和钧窑瓷器多见。定窑在唐代时就已是着名瓷场,专烧白釉、黄釉瓷。到宋代发展迅速,比之前更大更有名,大量烧制白瓷,其次有黑釉、酱釉、绿釉、白地褐花等品种。白瓷胎土细腻,胎质薄而有光,釉色纯白滋润,上有泪痕,釉为白玻璃质釉,略带粉质,因此称为粉定,亦称白定。
钧瓷从唐代兴起,到了北宋初年已*初放,百姓们家中盛放物品的瓷器多是钧窑。
但唯独柴窑瓷器最为少见。
柴窑是五代十国皇帝周世宗柴荣的御窑,创建于五代后周显德初年。经过一系列的战乱,柴窑传世作品几乎成为了传说。明朝权相严嵩父子,借皇帝之名,举全国之力,穷其一生搜罗到十数件柴窑瓷器,可见这柴窑的瓷器罕见程度。
韩清每次去宫中给太子授课,总是希望能看到柴窑瓷器,虽然宫中的柴窑也并不多,但是太子对这个不懂,总觉得师傅的喜好有些怪。
“柴窑瓷器?”那中年男子听罢笑道:“我那亲戚家中倒是有几件,酒盏,菜碟与百合花瓶,看那瓷具样子却是招人喜欢。”
“你亲戚家中有?”韩清听了之后极为的惊喜。
“是啊。”男子说道:“如果大官人喜欢,那我就找亲戚说项一番,卖与大官人,可是喜欢?”
“那太好了。”韩清说道这里,就问道:“你可是能给我描绘一下这柴窑瓷器,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韩清之所以这么问,还是取决于上一世搞收藏时候的经验。因为搞文物收藏的人碰到的造假实在太多了,为了避免白跑一趟,想让人讲一讲这物件。他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有个人要卖给他一个半尺高的玉塔,他就跟着那人去家里看,路上让那人讲讲这塔的外形以及构造,可是在去的路上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根据那人的描绘,这玉塔似乎造了很多画蛇添足的东西。古人在做一样雕刻或者物件时候,都是严格按照比例以及构造去做,而不是凭空想象。到了那人家里取出玉塔一看,果然是假的。
这就好比有人要卖给你一个小汽车模型一样,这轿车都是四个轮的,你非要弄出个六轮轿车模型,一看就知道是造假的人不明白道理,凭空胡乱造的,然后做旧卖给你。这种事很让人恼火,白浪费功夫不说,还被人家苦口婆心劝你相信。
“天青色,很明很亮。尤其是那菜碟子,薄得像是纸一般,抓住菜碟的一边抖楞两下,感觉这菜碟能晃得变形。”
韩清听罢这话点了点头,看来这人说的是比较靠谱,因为柴窑“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媚有细纹”。
“既是如此,那你能取来让我一观?倘若真的是柴窑,我就花钱买了去,也不让你白跑腿一次,额外赠你一百文钱如何?”
“大官人有所不知,我是住在长陵县,离这里有二十多里地,况且我今日来这里是办事,顺便进店里看看,明日我还有要事呢。”
“那”
“不如这样,大官人随我一道去长陵县,晚上可以在我那里住一宿,明日你可以直接带了瓷具回来。”
韩清挠了挠头,想了想,这柴窑瓷器吸引力实在太大,他就点头答应了,并给那店主吩咐,如果有人来寻他,就说他去了郊县,明日就可返回。
俩人出了店,他往街上看了看,也没看到游明等人。
“大官人和我租一架马车吧,明日若是回来也能在附近有驴车可租坐。”
“也行。”他点了点头问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洪,单名一个庆字。”
俩人坐着马车一路上就往南而去,等快到天黑时候才到了长岭县的坡头村。韩清付了车钱之后,就与这洪庆到了家里。看着洪庆住的地方有些破败,而且感觉与前后邻居离着有些远,看来这人是个独户,不太愿与人为邻。
洪庆让韩清进了家,就出去村头打了一些酒菜回来,看到这人挺客气,弄得韩清挺不好意思,心里就打算等看到那柴窑瓷器买了之后,多给这洪庆一些辛苦费。
二人晚上点着灯烛就坐下来吃喝起来,这村子里的酒没有筛过,喝起来感觉很粗糙,嗓子眼里总感觉不舒服,韩清就不愿意多喝了。洪庆劝了几次,看韩清实在不愿意喝,就讪讪的说道:“村子里比不上京兆府的酒,更比不上京师的美酒,大官人定是喝不惯的。”
“洪大哥这么说,反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韩清说着举起酒碗说道:“酒在哪里都是喝,什么喝的惯喝不惯的。”他说完就把这碗酒一饮而尽。
“大官人放心,明早我就去亲戚家,取了那柴窑的瓷具来给大官人看,倘若看得上,还希望大官人你能给个好价钱。”洪庆说道:“今晚大官人就在这里睡个舒舒服服的觉,明早听我的好讯吧。”
在过了许多年以后,韩清每每想到在长陵县坡头村住得这一晚,都忍不住脊背发凉,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