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对语

  “李迪和丁谓这二人居然如此不知轻重!”官家怒气未消道:“御史台可是有何话讲?”
  群臣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早就看不惯丁谓的一手遮天,既然官家发话,那还不趁机下手?于是众人纷纷发话。
  最后同意了大家意见,由翰林学士刘筠起草诏书,罢免李迪宰相一职,任郓州知州;罢免丁谓参知政事一职,任河南知府!
  刘娥看到李迪宰相一职被罢免,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群臣,然后就牵着太子的手去了后宫。
  等下午韩清回家,在路上他还在叹息:这李迪今天发了一顿火,就把丞相的位子给丢了。但是这事说起来也是可大可小,但是他太不把刘娥放在眼里,所以今天朝堂上帮着李迪说话的声音微乎其微。
  快到甜水巷时候,就听见游明说道:“东主,咱家来客人了。”
  “谁啊?”他懒洋洋的躺在车里问道。
  “似乎是林小娘子。”游明说道。
  “林小娘子?”他想了半天没想起这是谁,等他探出头看了看才哑然失笑,平时总是习惯称竹娘的妹妹为秀儿,猛的一说林小娘子还真对不上号。“秀儿今天怎么来咱家了?”他说着就跳下了马车,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韩大哥,你回来了!”秀儿正端着一盆水往院子要倒去,看到韩清到家了,就欢喜的叫道。
  此时并无姐夫的叫法,所以秀儿仍旧是称呼他为大哥。
  “你怎么有空来了?”他问道:“弘哥呢?”
  秀儿给蔡齐剩下一男娃,取名为蔡弘。
  “弘哥在屋里和琦哥逸哥玩耍呢。”秀儿说到这里就很是开心的说道:“姐姐有了身孕了。”
  “怀上了?”韩清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楞了一下然后就冲向了屋里。
  “竹娘,有喜了?”他看到竹娘正卧在榻上,就急忙走了过去。
  “这些天总是犯困,而且也提不起精神,有些慵懒。”竹娘说道:“紫鸢娘子今日找了太医局的人来给把脉,确定了是有喜了。”
  “哈哈哈哈!”韩清笑着把竹娘的头一把就搂进怀里笑道:“那么多日子的耕耘播种总算是见了成效了!”
  竹娘听到这话,羞红了脸,用小拳头捶打了他几下。她一直认为自己不生养,后来找了大夫也给看过,但是大夫说她身体健康没啥问题。她就认为自己大约是天生的不生养,所以很是担忧自己无后。再后来她就认为和自己夫君在床榻之事不够努力,于是就变得欲壑难填。
  韩清起初面对竹娘突然这么放的开极为的开心,她自幼习拳脚功夫,身体的柔韧性十分的好。由于女儿家家的还是有些保守,对韩清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男欢女爱之势很是排斥,可后来为了要孩子,就开始对他的各种需求不再拒绝,甚至开始主动迎合,结果慢慢地就让韩清吃不消了。
  “姐姐!”秀儿在外面倒完水进门唤了一声,看到韩清正搂着竹娘在怀里,立刻羞得就往外退。
  竹娘也是慌得一把推开了他。
  “进来进来,都自家人,躲什么?”韩清若无其事的松开竹娘,找了个墩坐下说道:“你姐姐终于怀上孩子了,我这是开心。”
  “感谢上天眷顾!”秀儿知道自己姐姐的心事,知道这次怀孩子得之不易。
  “这是上天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韩清笑道:“听这话意思,这孩子和我没什么关系呗。”
  “哎呀!韩大哥!”秀儿被韩清这么一调侃,也没法解释。
  “对了,这才怀了多久啊?怎么就开始卧榻不起了?”他好奇地问道。
  “秀儿知道我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就不让我再动其他的活计,就好像我现在是个待产的人一般。”竹娘说道。
  “这时候要多走走多动动。”他说道。
  “奴家也知道要多走走动动,不能就这样卧在榻上。”竹娘说着就下了榻。
  “怀胎头三个月和最后三个月,千万不能感着凉!”他差点要说出“感冒”这个词。
  几人正在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游明说道:“东主,蔡官人到了。”
  韩清起身出去,看到蔡齐正把马的缰绳递给游明,就笑道:“你这厮看到家里没人做饭,就来我这里打秋风了。”
  “听下人说竹娘有喜了,我那娘子已经来照看姐姐,我也就赶紧过来看看。”
  “蔡官人来了,快请堂上去坐。”竹娘走了出来,蹲身施礼道。
  “恭喜竹娘!”蔡齐拱手笑道。
  “谢蔡官人!”
  “中棠,我有话要和你说。”蔡齐与竹娘见过礼之后,就和韩清说道。
  二人到了书房之后,蔡齐就说道:“今日朝堂上之事,中棠你怎么看?”
  “李迪被贬,丁谓也被贬!李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相公从此要远离朝堂了。”蔡齐有些伤感道:“从此就是奸人当道。”他说到这里然后看着韩清:“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究竟站哪边?”
  “什么意思?”
  “朝中都说你是丁谓的人!”蔡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
  “你我本是同窗好友,而且又是连襟,别人不了解你,我蔡子思是非常清楚的。”
  “你这厮今天不是来看望竹娘的,你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与丁谓同流合污?”
  “二者兼有吧!”
  “如果我说不是丁谓的人,你信吗?”
  “你的官阶提升每次都是丁谓推举,而且众人都知道,那刘娥很是眷顾你。”
  “这又如何?这又说明什么?”
  “现在是妇人干政!”蔡齐站了起来:“寇相公李相公就是因为担心我大宋被这女人给祸害,所以才”
  “所以才不断上条陈,所以才被贬?”韩清打断他说道:“你究竟想说明什么?”
  “刘娥想一手遮天,丁谓现在结党营私!而你与这二人走的十分的近!中棠,我只是提醒你,莫要入了迷途啊。”
  “我不是圣贤,我也做不了圣贤!”韩清声音有些大:“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我倒是想做个好人,问题是好人活的长吗?我他娘的就是想混个官位,多挣些钱养家养娘子养娃而已。”
  “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够随随便便做的了圣贤?我只是想告诫你,莫要和那些奸佞之徒蛇鼠一窝!”
  “蛇鼠一窝?”韩清冷笑了一下正色道:“子思,你告诉我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金锞子摆放在蔡齐跟前说道:“这金子里有妓子的血泪,有强盗的豪夺,也有正正经经做买卖挣来的,更有众多匠人的辛苦。你来告诉我,哪一个金锞子更高尚,哪一个金锞子更卑贱?”
  “唉!”蔡齐摇摇头长叹一声说道:“中棠,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韩清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道:“你知道吗,从山野之中踏入到这大宋,我就没想着著书立说,更没想着出人头做什么英雄圣贤,我就是想活着,就他妈的想好好地活着!”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那次出使辽国,给我大宋挣回来颜面,可实际呢?要回来的御批顶个屁用?顶个逑用?顶个鸟用?咱们还不是照样每年给辽国岁币吗?”
  “不一样的!”蔡齐说道:“那御批至少在言语上占了上风,‘助资’变成了‘赠予’,实际意义就不一样了。”
  “蔡齐,蔡子思!你丫还他妈是大中祥符的状元呢?”韩清嘲笑的口吻说道:“无非就是言语上胜利了,但是真金白银仍旧是一点不少的给了辽国,言语上胜利顶个屁用啊?”
  “意义大不同”
  “子思,我当初在出使辽国时候,根本没想着有什么大作为,根本没什么雄心壮志要为我大宋挣得财富或者颜面,就当是过去走走过场。至于弄什么御批还是当场与党项使臣逞口舌,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谁想出这个风头谁就去出,爱逑谁是谁!”
  “中棠,你怎么越说越偏激了?”蔡齐看到韩清有些混不吝,而且感觉谈话越来越僵,就缓和道:“人各有志!既然你韩中棠有自己的想法,别人也干涉不得,看来今天是蔡某多虑了!”
  听到蔡齐这样的口吻,韩清声音也变得轻了一些:“子思,东汉末年“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是个很有文笔的人,他在袁绍手下做书记官。袁绍让陈琳写了一篇《为袁绍檄豫州》的檄文。在檄文中,陈琳历数曹操的种种罪状,痛骂其祖宗三代,号召天下人起来共同反对曹操。”
  “《三国志,魏书二十一》。”蔡齐说道。
  蔡齐是大中祥符九年的状元,对这《三国志》当然熟的不能再熟,因为这是众位学子们必学的书。
  “后来袁绍兵败,陈琳被曹操所俘,”韩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曹操问陈琳,当初写的那篇檄文,骂我倒也可忍受,为什么要骂我祖宗三代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蔡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