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倚东风,形如雪

  寇准听到这话,闭上眼睛思考了良久。现在官家身体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就在上个月向敏中病卒,他和官家前去向家慰问,官家居然痛哭到昏厥过去,令向家人吃惊之余也是分外感动。(三月己卯,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向敏中卒。帝即时临哭,赠太尉、中书令,谥文简,子婿并迁官。)
  他在和官家共同回去的时候,官家居然能絮絮叨叨说起好多向敏中的事情,但是让寇准无奈的是,官家把其他人的事也记成是向敏中所做,说建造宫殿的那种好法子让向敏中很是劳心劳力,这明明是丁谓做的是啊。寇准十分的担心,不知道官家的龙体何日能恢复。
  现在听到周怀政这么一说,寇准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一方面是官家龙体欠安,而太子才十一岁,如果让太子监国,那么最后的结果就是宫中那个村妇掌握实际大权,这才是最要命的。
  “官家与你说这话的时候,旁边可是还有其他人?”寇准问道。
  “官家是枕在我腿上轻声说的,我特意看了看周围,并未有其他人在场。”
  “现在应该是亥时,你这么晚出宫,难道不怕人怀疑吗?”
  “我给守门的侍卫说官家想要吃桃子,我这出去寻卖桃子的。”
  “现在是四月,哪来的桃子卖?”
  “广元楼号称一年四季都有各种时令的青菜瓜果,而这广元楼的大财东乃是韩清,我去找韩清要几个桃子,应该不成问题。”
  “此事干系重大,一定要把谎话圆的周全,你一会儿离开我的府后,定是要去找韩清要桃子,无论有没有都行。”
  “明白。”周怀政微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就算把话说完,他也该告辞了。可是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在微笑着看着寇准。
  寇准叮嘱完周怀政之后,立刻让自己的脑袋急剧转动,看到周怀政并未要走的意思,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这个太监的意思了。
  “素闻你与那雷允恭不和,就凭你今天来告诉老夫的这事,老夫也要给你个承诺,将来太子监国之后,你为大官之首。”
  周怀政听罢这话,并未再说任何的话,立刻起身拱手作揖退着走出了寇准的客堂。
  他出了寇准的府之后,立刻骑马从报慈寺街奔着甜水巷而去,在马上的周怀政心情无比的兴奋,因为真的若是太子监国,寇准定是成为辅佐太子的元老重臣,那么自己将来的位子还能差到哪去?
  等他到了甜水巷之后,找到韩清的宅院,立刻下了马把缰绳握在手里,然后就咚咚的敲门。
  韩清此时正在家里哄着娃,更确切的是说是哄着二儿子,并给三个老婆讲故事。小韩琦半躺在竹娘的怀里,手里抓着个拨浪鼓不停地甩着。
  “小主,宫里的那个周大官叫门,说是要见你。”
  “周大官?周怀政?”韩清有些迷惑:“这都子时了,宫里窜出一太监要找我?”
  “什么叫窜?整日里说一些怪词怪语。”李奕蕾白了他一眼:“既然宫里来人,定是有紧急事呗。”
  “我去看看。”他把孩子递给了李奕蕾,整了整衣服就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周大官居然还来我家,难道是有什么紧急事吗?”韩清说着话功夫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么晚了宫里来人找他,不会是某位重要大人物要蹬腿,让他弄个什么借血补命吧?
  “我来找韩提学,乃是有一事相求。”
  “周大官深夜来访,莫要站在外面说,进家来吧。”
  “不了,只是问问韩提学家里可是有桃子?”
  “啥玩意?”他听了有些不悦:“给你拿个杜蕾斯,你能用得上吗?”
  “韩大夫所讲何意?”
  “我是说周大官”他讲到这里突然惊了一下,然后郑重的问道:“你说的是桃子?”
  “是啊。”
  “哦。”他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四月份的桃子,家中倒是没有,不知道郊外庄子里还有没有,反季瓜果应该是有。”
  “既然在郊外,那就不用了。”周怀政说完就笑着拱手道别。既然把谎话圆到位,有没有桃子都无所谓。
  等周怀政告辞走了以后,韩清回到了屋里发愣,他感觉到今天这太监来得太蹊跷了,哪有这么晚时间出来找桃子的?
  竹娘看他坐在椅子上愣神,就走到跟前问可是有什么事,他摆了摆手,继续自己的沉思,怎奈儿子这时候又开始哭叫起来,他就急忙走过去,轻提起孩子的双脚,给孩子擦净下体,然后拿干净的尿布给孩子重新换上。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一气呵成,让旁边的女人们看得是目瞪口呆。
  “郎君,你”折惟玥忍不住就问道:“给孩子换尿布这事你也会?”
  “啊?”他虽然下意识的给孩子换干净了尿布,但是脑子里却是一直在思考着刚才的一幕,所以并未听进了折惟玥的问话。
  “郎君会烧菜煮饭,会写话本谱曲、会读书科考、会诗词歌赋、能攻城略地、还能给孩子换尿布?”折惟玥实在难以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路子什么出身,太难以置信了。
  韩清并未去理会折惟玥的话语,只是坐到窗前仔细思量这些日子朝堂的动静,与刚才周怀政这没头没脑的要求结合,估摸着到底有什么玄机。
  几个女人看自己的郎君正在想事,就没再继续谈论,互相道了别就各自回到各自的屋里了。今晚他是应该住在李奕蕾屋里的,所以他就没有动,只是坐下来沉思。
  对于现在的官家,也就是宋真宗,他是知道的真的不多,在自己前世时候知道最多的是仁宗、徽宗钦宗,还有后来南宋的赵构。在前世的时候就听说过仁宗当政时,因为口渴而不敢呼叫宫女,怕有人责罚宫女;因为半夜饥饿想吃羊却强忍着,因为怕有人责罚御厨以及多杀羊;就是因为如此宅心仁厚而博得千古仁君之名。
  赵受益,也就是未来的官家宋仁宗赵祯如此的仁心,那么他爹宋真宗定然也不会四月的半夜让人出宫找桃子吧?有这么仁心的儿子哪有这么不通事理的爹?更何况是一大老爷们,也不像是孕妇闹孩子那会儿的贪吃啊?
  难道是官家要要翘辫子了?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是仔细想想觉得不会是。在前世时候他喜好收藏,对于各个年代的年号还是能知道不少的,天禧这个年号共用了五年,新年号出现是因为新皇帝即位,也就是老皇帝蹬腿,现在是天禧四年,宋真宗赵恒应该还有一年的阳寿。
  想来想去实在不明所以,干脆爱逑咋就咋地吧,不管球那么多了。等他搂着李奕蕾入睡的时候,摸到还穿着亵衣的娘子,就顺手要帮她脱掉,哪知道遭到了李奕蕾的反对。
  “孩子在跟前呢,你这都是当爹的人,怎么这么不注意!”
  “我靠!现在孩子才多大?”
  “多大也不能在孩子跟前做那事?”她沉着脸说道:“想做那事去找那俩去。”
  “娘子啊,咱家孩子才半岁,他懂个屁啊?”
  “半岁怎么了?半岁也是我儿,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咱家孩子现在还是个婴儿,他哪能知道他爹要干什么?再说了,就是知道他爹干啥”他说到这里就停顿住了,因为李奕蕾正在对他翻白眼,一脸的嫌弃。
  “行!”他已经被弄得没了兴致:“靠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整日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词怪语,奴家可是要告诉你,莫要把这些传给孩子。”
  他看到李奕蕾轻轻把孩子放到床旁边的婴儿床上,就没再搭话,自己翻身睡去了。
  这一夜他失眠了,原因还是想着周怀政这厮莫名其妙的抽疯来要桃子的事。
  第二天他一大早先是去了绣巷,在这里有个茶室,李克已经被韩清的那种杀青茶给惯出了毛病,这货现在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喝茶,然后端坐在屋里听属下汇报,再根据自己的判断如何的接手押纲,规划行走路线。
  自崔默被杖责流放之后,吴老四已经进入到了快马驿站,现在每天跟着李克学各种押纲的学问。李克作为快马驿站的绣巷坐馆,平日里对下面趾高气扬,但是对自己的生死兄弟却是没有一点作态,一同在生死线上打过滚的人,兄弟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
  韩清到了驿站的公事堂招呼一声两位兄弟,就一同进了茶室。“告诉陈冰,近些日子帮我留意周怀政在外有什么联系人。”他说道。
  “又是周怀政?”李克听了叫说道:“上次这厮专门去城外找了寇准的东床王曙,然后寇准回来做了宰相。”
  “官家身边的人,能够知道最新的消息,昨夜这厮居然找我要桃子,搞不清楚这厮是要做什么,所以让陈冰帮着注意一下,另外你也让快马驿站负责讯息的兄弟们多多留意。”
  “是。”李克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