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怨极弦能说
间奏的时候,韩清继续喝了半碗酒,之所以是半碗,是竹娘趁他专心拉琴时候悄悄倒回去了一些。韩清带着酒意,把自己情感注入到琴声中。
现在的场景很让人浮想联翩,一个年轻人在拉着一种很怪的乐器,旁边坐着绝色的女人伺候倒酒,倒满之后再悄悄倒回去半碗。
这种浑厚的琴声配上从未听过的曲调,让酒肆里的客人都静了下来,由于韩清是坐在窗户的角落,开着的窗户把琴声传向了外面热闹的街道中。
有些人为了看看到底是什么乐器而走入酒肆中,曲终的时候韩清依旧是抱着琴发愣。酒肆中一片沉寂,都在望着他。
“那小哥,你这是什么乐器啊?从未见过从未听过啊?这曲调又是什么曲调?好生奇特。”
韩清愣愣的没有做回答。第三首曲子,又开始演奏起来《明月千里寄相思》。
第四首《倩女幽魂》,“滑指换把”“跳指换把”“同音打弦”“滑音”“揉弦”这些技巧让酒肆里的听众看的眼花缭乱,尤其是在“拨弦”和“弹弦”的时候用弓击弦,奏出击鼓节奏,令众人如痴如醉。
酒肆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甚至和别人拼桌挤一挤,让店小二上了酒。
小顺和秀儿累的直吐舌头,因为每次送酒过去都是要扒开人才行,这边要完酒那边要,那边刚端过去这边又要加酒,还要挤开众人送到酒肆外面站着的人。
竹娘脸色有点发白,很是关心韩清这样喝下去会喝出事儿,每次劝别喝的时候,都是被韩清粗鲁的打开手。很多人看到这情景都好奇这让人什么关系。
酒肆里已经挤不进来人了,门外面停着的马车都有七八辆了。酒肆里每张桌子都是围满了人,有人站起来想上个厕所,立刻旁边的人抢着坐上那座位,挤住了旁边的客人,只好抱歉的笑笑。不说一句话,指着韩清的方向,又指指自己的耳朵,歉意的点点头趴在桌子上听。
这次卖酒的经历让秀儿多年以后一直津津乐道,酒肆里不但是坐满了,也是站满了人。谁要是加酒也不敢高声说话,只是冲着顺子拼命地晃着手掌,秀儿和顺子看见了就赶紧扒开众人过去悄声问要什么酒。
酒肆外面也是站的听众堵满了街道,造成的效应就是别的酒肆里的人不知怎么回事,看到都在这竹林坊围着,也都跑出来踮着脚尖往里看。继而又吸引了酒楼里客人。
其实这效应本该没那么强烈的,就如同在纽约街头拉二胡的中国艺术家一般,行走的纽约客虽然头一次听这种奇特的声音和曲调,也只是驻足看看就走了,剩下的就是艺术家在街头自顾自的拉琴。
但是这次确实被群体效应给带动了起来,就如同电子商务中网上卖货的商家一样,每上架了新商品,都是想各种方法集中客流量,刷单刷出的数据十分漂亮,继而吸引更多的顾客下单购买。而顾客在网上挑选商品的时候经常能被这些数据所左右,结果就形成了马太效应。
由于竹林坊酒肆从里到外人越来越多,导致了街道的通行不畅,到后来惊动了衙门里人,提着水火棍风风火火的跑来,待问明什么情况之后,都诧异的互相看看然后的踮起脚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那古怪的琴声。于是只能帮助维持秩序。
韩清坐在里面只是重复着一套程序,喝酒拉琴发愣,然后再是喝酒拉琴发愣。只不过曲调每次皆是不同。每次发愣的时候,酒肆里似乎一切都静止了,没人再要加酒。只是一起陪着韩清发愣。
但是就是外面站着坐着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不见里面情况,以为就此停止,开始叽叽喳喳的交谈,就三三两两的准备散去,结果琴声又起,于是又都返回来,
客人们等到韩清继续拉动琴弦时候才敢冲着小顺和秀儿赶紧招手。秀儿从心里希望韩清多发会儿楞,这样能多歇一会儿。甚至还有时间从后门赶紧溜出去到旁边的酒肆借酒。弄的旁边酒肆十分眼热,“我家客人都被你们弄走了!”看着游明和顺子一坛坛搬走了酒,店小二咕哝着说道。
竹娘看韩清的表情从没有如此的害怕过,生怕韩清出事儿,依旧是每次劝阻,每次被粗鲁的推开手。
韩清恍恍惚惚的看见了女儿,也看见了老婆。停止了拉琴嘿嘿嘿的傻笑,把竹娘吓的脸色煞白,护着酒坛不让韩清再碰一滴酒,韩清粗鲁的抢过来,竹娘再抢回去,甚至好几次韩清都是迷迷糊糊的抢竹娘怀中的酒坛时,被竹娘用酒坛与酥胸之间夹住了手,竹娘也顾不得这些,就是阻止他再喝酒,后来是旁边坐着的的客人帮助竹娘才摁住韩清。
宋朝装酒的其实大多数用的是瓶子而不是坛子。瓶子乃是带盖儿的梅瓶,就像现在韩清和竹娘争夺的装酒的容器,就是清白瓷釉涡纹带盖的梅瓶,瓶身上的纹饰像漩涡一样。否则一个粗粗的酒坛子,根本不好抱住的。
这一夜,韩清不知道自己拉了多少曲子。其实这次的失态也是被丁谓的话惊住了,自己以为鬼话连篇的糊弄过去就行了,岂不知在这讲究出身的宋代,被人盯上都是要查祖宗八辈才罢休的。更深一层的原因是韩清的愧疚压力,就是因为自己的谎话,居然出动了那么多的皇城司寻找踪迹,而且折损了那么多人。
最终韩清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竹娘赶紧招呼游明过来。扶起了韩清之后走出酒肆时候把竹娘吓了一跳,外面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的围了好大一群。俩人驾着韩清从中间穿过去,绕过几架马车找到了自家的。
其中一驾马车里有人探出头,男装打扮俏丽嫣然,旁边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竟然是他?”
“没想到居然是他!”男装打扮的女子看着人事不省的韩清被放在马车里,“我们也走吧。”那女子转过头来,却是前些日子里酒楼碰见的李奕蕾。
第二天早晨,韩清起来之后,头痛欲裂。门外听到动静,过了一会儿端上来了米粥和小菜。他以为是张万财端进来的,也没抬头看,只是自顾自的揉了揉头两边的太阳穴。
“呕吐了一夜,肚里早就空空了吧?赶紧吃些东西。”一个女子的声音。
韩清赶紧抬起头看,却发现是竹娘。惊奇的问道:“你怎么会在我家中?”
“你昨晚喝的大醉,吐得哪都是,竹娘伺候了你一夜,家里家外都打扫个干干净净。”端进来洗脸水的游明听到韩清问话就替竹娘回答道。
“哎呀,失态失态!”韩清赶紧站起来冲着竹娘拱手致谢。“昨晚喝得太多了,还让竹娘你如此辛苦,太不应该了,真是对不起。”眼看着竹娘双眼里泛着红丝,定时一夜没休息好。
他哪知道竹娘把他送回家里之后,看他呕吐不止,身上衣服全吐的脏兮兮的,便让游明给他扒下来换了干净衣裤。连夜给他洗了干净。因为在陌生男子家里,竹娘也没法找地房休息,只能在偏房里侧卧一会儿,还要支持耳朵听韩清这边动静。
“竹娘你如此辛苦,可不要耽误了生意。酒肆就你们三个人,别让秀儿招呼不过来。”
“酒肆今天已经关门了”竹娘苦笑道。
“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可是我昨夜给你这酒肆惹下了祸端?”
“中棠这是哪里话,”竹娘苦笑着说道:“酒肆里昨夜已经卖光了所有的东西。你昨晚回到家中之后,酒肆中客人仍旧逗留不少,纷纷打听那潮尔是什么乐器,曲调从哪里来。秀儿和小顺昨夜太过于劳累,都各自安歇一天。”
“卖完了?”韩清挠挠头。“这倒是个好兆头。”
“何止卖完,邻家酒肆也被我们借了不少去售卖,后来人家不借了,我们只能加价才行。”
“那还需要赶紧进一些酒和菜啊,趁热打铁把生意搞上去。”
竹娘把米粥和小菜推到韩清跟前,“先别顾着我那酒肆,中棠快趁热吃些东西吧,吐了一夜,腹中定是极为难受。”
韩清赶紧把碗里的粥扒了几大口,就着小菜吃了起来。
“中棠你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之事?”竹娘看游明出去了,便关心的问道,“昨晚你情绪十分低落,甚至有些木然,到底发生了何事,可否讲与我听?”
韩清放下手中的碗,看了看窗外,现在还有点晕眩的感觉,昨晚喝的太多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也不方便讲与你听,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既然不方便,竹娘就不多问了。中棠你吉人天相自有多福。”
竹娘和韩清又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韩清洗漱完,刷牙的时候还在走神,自己的身世看来有太多的疑点,既然皇城司都出动两次查询了,看来以后麻烦事儿还多着呢。
看着这宋代的牙刷,韩清自言自语道:“宋代有令,不杀士大夫,我这只能走科考道路吗?实在不行只能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