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冲冠赴燕丹

  由于使节是以朝廷名义出使,代表着皇帝或者国家形象,附有特殊的政治使命。因此,宋辽双方对各自使节的选派都是比较重视的。北宋选使节尤其更是严格,选择国信使和副使需要有中书及枢密院共同审择,然后由皇帝裁定。
  因为奉使出疆所获赏赐比较多,而且在圆满完成出师任务回国之后还能获得晋升的机会,所以在选择使臣的时候,会存在一些徇私舞弊的行为,也有任人唯亲的弊病。
  于是真宗下诏:“毋得用二府臣僚亲戚,其文臣择有出身、才望、学问的人;武臣须有达时务更职任者。”
  北宋访辽使臣的规模是比较庞大的。一文一武二臣担任。宋处遣使,文武并无定例。自澶渊之盟以后,则规定大使皆用文臣,副使皆用武臣。在正副使之下,还有上中下三节从人。这些使节一般共有五十到八十人,多者百余人,是一个庞大的使节代表团。
  这路振是唐相路岩之四世孙,五岁诵《孝经》、《论语》,十岁听讲《阴符》。科举考试荣登甲科。后入判大理寺,改太常丞。
  所以路振文采超凡,韩清这个从现代过去的人听老头儿引经据典的说着,犹如鸭子听雷,索性就和老头儿聊三山五岳,四海见闻。把老头儿听得一会儿双眼圆睁茫然不知所以,一会儿逗弄的哈哈大笑。
  由于曹利用正在和辽人交割岁币,城外皆是辽人汉人,路振又担心耽搁久了误事,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使节队伍和李允则告别,出城门向北而去。
  刚一出城门时候,让韩清真是大开眼界了,感觉到了一个行为艺术中心,因为城外的辽人无论是坐在马上还是牵着马走的,一个个发饰各种各样,有的剪去头顶的头发,保留其它部分的头发;有的在额两侧各留不相连的一绺头发,其他全部剪掉;有的在脑后留一绺头发。
  看见这么多人发饰怪异,韩清有些瞠目结舌,路振看韩清的样子好笑,便悄悄告诉韩清,辽人男子都为髡(kun)发,汉文文献中称契丹人剃去一部分头发的发型为“髡发”,有鄙夷嘲笑的意思。知道就行,别声张!
  这些人是来接收岁币的,并顺便在榷场卖一些带来的东西,随身带来的皮毛,肉干东珠等。
  看着大车里一车车的岁银和绢,韩清苦笑了一下,真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辽人当了裤子给宋人打工都不够。
  老美跟欧盟一直掐架的原因是什么?
  欧洲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货币,为什么统一起来用欧元?
  因为美元成了全球的硬通货了,老美有美元的发行权,已经严重到可以把通货膨胀输出到任何一个国家的能力了。老美可以保证自己国家的物价能二十年基本不变。
  而在大宋十万两白银是个什么概念?大宋的岁入,是一亿两,打宋辽战争,每年军费是五千万两。澶渊之盟明确规定两国开展自由贸易的,这“岁币加自由贸易”就是一根无形的套索套在了大辽的脖子上。
  这辽国本是契丹族,是幕天席地的游牧民族,除了卖羊卖马,顺便加点皮毛东珠之外,它几乎没有任何产品可以输出给宋,而宋的每一种商品,都是辽需要的。
  开始辽是允许卖一些马给大宋,后来发现缺马的大宋的骑兵越来越多,就下令不准再卖马。萧燕燕萧太后下令,谁若是敢卖马给大宋,就剁谁全家。
  结果这种边境贸易从一开始就变成一边倒的贸易大屠杀。
  大辽收的岁币,到年底全被大宋赚得干干净净,每年倒贴还不够。辽本来是游牧民族根本不懂经济,所以后来干脆不发行货币,反正发行出来,辽国百姓也不认,即使大辽皇帝本人,也觉得只有大宋的钱才是真正的钱,完全放弃了货币发行权。
  拥有农耕文化的大宋,历来就一直期望从土地里获得收获的传统,地里面不仅可以种出庄稼,还能挖出铜铁锌锡等矿物,千百年的农耕经济和市场选择确定了铜币成为便携和标准定价的经济媒介,而北方民族的游牧特性使得他们很难在一个地方仔细地勘探和发掘,除了放牧所得外,错失了发现经济生活媒介的重要时机。
  因此,宋朝已经达到了封建王朝的顶峰,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拥有当时整个东亚大陆事实上的货币发行权。
  韩清在前世收藏的几枚祥符通宝,居然是日本的朋友赠送的。这日本的朋友家里的宋朝钱币也是从祖上积攒收藏的,可见当时的宋朝货币影响力。
  在宋朝当时的情形是大量从土地中解放出来的农民投入商业手工业中,民间经济受到刺激,突飞猛进,创造了空前的财富与繁荣。
  在宋朝立国之初,宋太祖赵框胤就号召人们“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宋太宗也曾下诏“令两制议政丰之术以闻”,令官员们研究理财求富之道。
  这些政策导向使商业大潮兴旺,商贸高速发展,钱庄业迅猛发展,促使宋朝在世界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最早的纸币和银行。宋朝经济的繁荣导致当时周边各国最喜欢最坚挺的货币。宋钱成为南海诸国的镇国库之宝。
  以至于辽等国家也仿制宋币造钱,想想这情景:外国的一切商品贸易定价居然是以宋朝的货币来结算,外国的钱币铸造也是仿制宋朝的钱币来制造。
  大宋皇帝拥有铸币权,也拥有整个东亚的货币发行权,实际掌握了整个东亚的财政权。大宋国家周围的原材料与劳动剩余价值,源源不断的输入到宋朝,通过自由贸易和使用宋朝的的铸币,换回宋朝的商品。
  “你一路上不言不语,这可不像你平日里伶牙俐齿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路振在马车里看韩清一直在若有所思便问道。现在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路振感觉要说坐在韩清特意打制的这架钢制的马车里,比起以往有说不出的舒服,别的马车都是在后面吱吱扭扭的前行,可是这钢制的马车却能够比其他马车快出好多,原因是有了轴承滚珠的摩擦。
  旁边的小蜂窝煤炉子让这个马车里热的犹如盛夏,以至于不得不拉开车窗上的帘子透透风。韩清本来弄了两架马车,自己一辆,路老头儿一辆。可是其中一辆被随行的副使杨喜抢去了。
  这杨喜乃是寿州(今安徽省六安市)人,长一傻大个子,说话云山雾罩不着边际,官拜中亮郎,客省副使。
  杨喜就是使节队伍中的武臣,带领着一干随从跟随路振赴辽。这杨喜虽然说话云山雾罩,但是也有个自来熟的特点,大约是从哪打听到韩清那古怪的本事,半个时辰下来已经和韩清称兄道弟了,看样子再聊一会儿就要斩鸡头烧黄纸了。
  韩清明白这家伙的意思,别看傻大个子,心眼儿那是耍个足足的,这大冷天的从队伍后面快马奔到跟前,谁没事干顶着寒风一个劲来夸我啊?闲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丫就是想蹭车而已!”韩清心里说道。果不其然,这家伙过了一会儿弃了马,用送点特产给韩清的借口登上车,扣扣嗖嗖的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故作神秘的样子说是家乡的特产茗茶,请韩小相公品尝。
  韩请接过这家伙递过来的纸包打开一看:名扬天下的六安瓜片被你丫的胳肢窝捂的都有孜然味了!老子打死都不喝这腋下茶!!
  看这家伙窝在马车里不想出去了,韩清干脆就让出来马车,你丫先自己在车里舒服着吧,小爷我跟路老头儿一辆车唠唠去,顺便把孟宪奎年良久也叫上来和杨喜一同暖和着。
  另外告诉杨喜,蜂窝煤不用每块儿都上下通风眼儿对齐,那样燃烧的太快,可以旋转一下蜂窝煤让通风眼儿稍微堵住些,反正就是为了取暖而已。并且要时常注意外面的风向,把马车外面的烟囱拐子要顺着风,否则逆风吹来,马车里石炭燃烧之气倒流能把人熏成死猴子了!
  他坐在马车里想着大宋的货币发行问题,被路振叫破回过神来。
  “我是在想此行出使辽国,不知那边的风土人情,听说这契丹人十分凶残,貌似不好相与。”说完便把马车里的炉子上水壶提了下来,给路振冲好六安瓜片。
  路振闻之笑了一笑回答:“自城下之盟之后,宋辽一直无战事,这契丹虽然蛮夷之族,但是十分仰慕我中原礼教,高官显贵更是以着宋服饰执宋礼为倨,每每见到我宋使,皆是打听我大宋的吃穿住行之事,更是以能学得诗词歌赋为傲。”
  说完喝了一口茶叹道:“茶之清香,闻之心旷神怡啊,虽然这茶未研成末。韩清你也来一杯吧?”
  韩清赶忙摆手:“那杨副使为了想坐那马车,万般不舍的用这点茶来买通我,这茶来之不易,路大使还是慢慢品尝吧,剩下的都包好送您了。”
  “前面就要到拒马河(注)了,路大使是不是要准备一下了?”杨喜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车,骑马来到车前提醒。
  “哦,这就要出大宋了。”路振放下手中的茶,重新整整衣服,并拿出相关的手续文书。韩清也换到另一马车里,整理一下衣冠。
  历史上的辽宋边界,就在如今的河北省中部。拒马河即白沟河之故道从今高碑店市白沟镇北流过,曾经是辽宋之间有名的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