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不一样
地表建筑被推平之后，城郊的光污染一下子就全消失了。市区因为没有了林立的高楼，相当于打开了通风廊道，经过这几天雾霾也散了干净。此时夜空晴朗得甚至都能看到一条清晰的银河，这是以前压根儿不敢想的。
“其实我上周过生日，还许愿今年延迟开学来着。”左优程轻声说道，语气称不上多么愉快，“没想到真的延迟了，而且估计今年都开不了学了。”
“你哪个学校的？”郑芮随口问。
“我桥区三中的。”左优程回答道。
（注：本文所有地名均为虚构，请勿与现实对应）
桥区三中可是市重点啊，看不出来这位同学还有点儿意思。
“挺巧啊，我上的是天北中学。”郑芮笑道。
桥区三中和天北中学离得很近，也就是差两条路的距离，而这两所学校虽然不是市里第一第二，也是前十榜上有名了。因为并非争第一的竞争关系，两所学校学生私下的关系都挺好。之前郑芮上高中时，中午溜出来到两校中间的购物中心下馆子，还能遇到好多桥区三中的人。
“哎呦，原来大佬是天中的，大佬大佬，失敬失敬！”左优程又开始拍手。
郑芮不禁也回到了中二画风：“不敢不敢，您才是大佬。”
“我不行，我不行。”左优程连忙摆手，而后却有些老成地叹了口气，“现在是不是大佬都没意义了，学校估计也铲平了。暑假的时候发生这事儿，连学校里别的人还剩下多少都不知道。”
“哎，你还行吧，你毕竟是跟你表哥一起。”郑芮自嘲道，“你瞧我，这院子里几栋筒子楼，就剩下我一人儿了。”
“我哥……他……”左优程提到方潼，语气却突然淡了下来，“说实话，我跟我哥之前也并不是非常……他家住在外地，就是上了大学才开始经常来我家。”
郑芮大概能明白，方潼也就是考到本市上大学，暑假会在本市的亲戚家住一段时间。现在大人们都很忙，如果是不在同一座城市，即使是表兄弟这样的亲戚恐怕也见不了几次面。
“那你跟他毕竟还是认识。”郑芮只是说道。
现在如果能让她见一个大学的同班同学，哪怕是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那种，她都会觉得很亲切。
“是，那毕竟是我哥。”左优程点了点头，而后却又颇有点儿中二地嘀咕道，“但我哥也只是我哥而已，他不是一个会仰望星空的人——从小就是学霸，把高考当做高中唯一的目的，我们去看个《流浪地球》他都不去。可现在怎么样呢？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人的爱好各不相同嘛。”郑芮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别介，我哥——他就是没有爱好。”左优程终于逮着了一个能吐槽自己表哥的人，“完全没有爱好。顶多也就是玩玩儿农药之类的社交游戏，而且还一点儿都不沉迷。”
农药是社交游戏，这个定义倒也没毛病。
“放到现在，爱好也没啥用了。”郑芮淡淡地说道。
“大佬，你这就不对了。不能因为可能到来的世界末日，就放弃一切理想和追求。”左优程开玩笑道，“就是不高考、不上大学了，那还有星辰大海呢，对不对？宇宙它不会消失啊。”
是啊，宇宙不会消失。
就算人类文明灭亡了，它也至少在一百多亿年里是在那儿的。
她想起了《三体》中章北海的最后一句话。
“没关系的，都一样。”
郑芮再度觉得她需要一个章北海那样儿的政委，可是她仔细一想，可能在这个小破地下室里，反而是她自己的身份更接近于“政委”。
不过——
等等！
郑芮反身从台阶上跳起来，右手一把抵住了飞扑过来的异形的前肢。
在月光下那只类节肢动物的躯体显得尤为庞大，只剩下了一个黑黢黢的剪影。异形的后两对附肢扒住了地下室洞口的两侧，在一只爪子被郑芮控制住的情况下，猛地抬高了另一支右前肢上的爪子。
借着昏暗的月光，郑芮看到异形的那只爪子不成比例地伸长展宽了。
如果说之前的爪子就像一把短刀，那现在这只异形的左前肢的爪子根本就是一把因为过重而没法上战场的偃月刀——对啊，对于人类而言是没法在战斗中挥动的，但异形它不是人类啊！
“啊！！！！”左优程吓得尖叫出来。
郑芮的肾上腺素水平随着他的这声尖叫提了上来，她在几毫秒之内意识到这只爪子决不能硬抗，否则就是没刃儿也得把她的脊椎怼断了。
——她在异形挥刀之前松开异形的左前肢，一脚把左优程踹开，同时靠着这一脚反作用力产生的反方向冲量斜着退了一大步，勉勉强强躲开异形这硬抗必死的一击。
这玩意儿……
跟她以前遇到的不一样啊！
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血对骨骼修复到底有没有作用，但在手电筒的白光下，可以看到伤口的渗血的确渐渐止住了。
异形似乎是右利手动物，优先去攻击被郑芮踹到它右侧的左优程。在郑芮压根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的左前肢轻轻往前一够，就仿佛探囊取物一般便把那桥区三中的高二学生挑了起来。郑芮都不敢相信一个四舍五入一米八的小伙子，在异形手里就跟个玩偶一样几乎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这特么……
郑芮跳过去，用自己的体重拉住了异形再度举起的右前肢的大刀，竟然没能拉住，而只是让它砍偏了——好在躲过了左优程的腹部，只是砍在了腿上。
腿断了么？来不及想了。
郑芮趁异形还没抬起右前肢的大刀，跳上去一把抓住了异形相对细瘦的颈部。
很硬，而且左手也是郑芮的非惯用手，但她必须要捏死这只虫子……
——它只是一只虫子。
时间仿佛放慢了，异形的左前肢把左优程甩开，回过来砍进了郑芮的背部。很疼，但肾上腺素的作用让她麻木了。
郑芮已经将她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不常用的左手上，异形脆弱的颈部像是一只易拉罐，在她手里被挤碎压瘪，类似于神经亦或者消化道的束状组织猛地喷出了黏糊糊的汁液。
异形的附肢猛烈摆动了一下，左前肢从郑芮背上的伤口里拔出。
而后它像一具失去了信号的机器一样瘫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的时间极短，三秒之内就是生死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