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执念的波动
“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白墨双手放在袖口中,用嘲讽的语气对白惜雨说着。
“倘若尔等真的慈悲,当初白刘氏就不会因为风寒去世了!”
“白家虽然没落,但是不至于连一个好的医师都请不起!好歹也是太原君之后,白起与白仲留下的遗产,绝对不少!”
“不要用太原没有好医师为借口!这里距离晋阳不足二十里,晋阳作为代国治所,自然云集代国三郡的顶尖医师!”
“顶尖医师即便岐伯、扁鹊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力,但治疗一个风寒应该问题不大吧?”
“汝等这一群自私自利之人,为了虚无缥缈的名利,对濒死之人都不为所动。如今把人安葬在祖坟,必定是有所企图吧?”
白惜雨低着头,徒自伤悲,泪珠止不住,不知该用什么话反驳。
当初的确是白氏之过,为了巴结温家,恨不得大嫂早点去世。
在老一辈看来,再痴情的人,只要心爱之人死了,最多悲伤一阵子。
等极度悲伤的时间一过,其自然就会回心转意。
大活人总不能跟死人过一辈子吧?
至于为何白刘氏会被安排在祖坟,也许是父亲心怀愧疚吧?不然绝对不可能作出这一个决定的。
一旁的白汶雪看不下去了,声音宛若银铃一般清脆,直接呵斥:“喂!汝对吾娘亲说话客气点!”
“虽然吾不知道君之故人与吾娘亲之关系!但过去之事,又不是吾娘亲决定的!”
“凭什么把怒火都撒在吾娘亲身上?”
“长安来的了不起吗?吾白氏一族好歹也是一个名门望族,君应该放尊重一些!”
“怎么还有一个小姑娘?”白墨乍一惊,惊呼一声。
他一直背对着这母女俩,根本不知道房间中还存在另外一个人。
如果知道,也不敢如此的发泄情绪。
虽然原主人的恨意影响着自己,但是该恨谁,他还是很清楚的。
一切都是白氏一二代的罪过,不该让三代小孩一起承受。
“小妹妹,汝乃何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白墨尴尬的问了一声,同时快速的翻动案几上面的竹简,查找着关于白氏一族成员的资料。
怎么冒出来一个小女孩?
不是让冯驹请白惜雨来的吗?
闹呢?
刚才通报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声!
冯驹不说也就算了,自己说了半天,这个小丫头真能沉得住气啊,竟然一声不吭。
自己好歹也十七岁了,叫声兄长不行吗?
问好可是最基本的礼节。
“吾乃白汶雪!”
白惜雨擦了擦眼泪,拉扯着女儿,假装不悦的呵斥一声:“汶雪,不得无礼!”
白笑哈哈的墨赞赏道:“无妨!敢于为母亲出头,不错!”
“汝之作风,比白氏那一群老家伙强的太多。”
“只可惜呐,竟然是女儿身。”
“若是男儿身,武安君后继有人!可惜,可惜……”
“哼!”白汶雪气的一扭头,不再开口说话。
“大人,小女不懂事,还请君恕罪,请受小女子一拜。”白惜雨作揖之后,以头磕地,郑重一拜。
“慢!别!”白墨狂吼了一声。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咚!”
额头碰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噗!”
白墨骤然眼睛瞪圆了,一口淤血卡在了喉咙。
两只手颤抖,冷汗直冒,胸口似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住,呼吸困难。
自从靠近太原境内,他身体里就有一股奇怪的情绪产生。
这一股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可以肯定,这不是他的本意。
如果没有估计错,这应该是执念开始反抗!
强忍着胸闷,将淤血咽下去。
他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鲜血,低声道:“白夫人……切勿多礼!吾此次前来,乃有事相求。”
“君行大礼,吾有所愧疚!切勿如此了。”
不敢再拖下去。
鬼知道那一股执念的打算。
之前自己做了御史,见了皇帝都不曾出来,为什么回到太原就一下子冒出来了?
近乡情怯?
万一它不开心,一个激动,打算和自己这一个抢先抢占躯壳的灵魂鱼死网破,那可就亏大发了。
自己现在已经开始走人生的上坡路,没有享受成果,绝对不能出事。
赶紧用一多半的意志压制执念,白墨压低声音,直奔正题,道:“既然白刘氏的墓位于白氏祖坟!那么请问,想要迁移,需要什么步骤?”
“只要不过分,君尽管提!吾会竭尽所能,立刻派人去办!”
“君想要百万两钱也好,想要送子嗣进入太学也好,哪怕是讨要一个人情也罢!只要不违背道德原则,吾皆同意!”
白惜雨用修长洁白的手指拽着宽松的袖子,咬了咬嘴唇,狠下心,说道:“大人恕罪,小女子能力有限。若是君真的想要迁移坟墓,望君移步屈就寒舍。如此大事,只有小女子之仲兄可以决定。”
“仲兄为家主,掌宗族!关于祖坟的事情,只有家主可以决断。”
“更何况大兄已经被逐出家族多年,其妻子之坟墓留在白氏祖坟十三年之久。这十三年之中的香火,都是小女子兄弟姊妹增添。”
“若是突然离去,未免太过突兀。”
白墨点点头,道:“自古以来,掌宗族权柄之人,皆为族长。汝之要求,合理!”
“不知贵家主何时有时间?吾自当登门拜访。”
白惜雨回忆了一下仲兄的习惯,道:“两日后之正午,按照仲兄之习惯,应该会在家中书房读书,届时大人可以光临寒舍。”
“可!”白墨放下竹简,提起一旁的毛笔,开始在一块空白竹简上挥毫染墨。
既然是拜访,必须要有名谒,不然太过失礼。
一边写,白墨一边轻声吟诵:“承蒙贵府多年香火之情,白氏故人自长安而来,为迁移坟墓之事。”
“白刘氏乃贵府昔日逐出嫡长子之妻,按理说,并不算白氏之人。”
“留在白氏祖坟,占贵府风水宝地,实在太过荒谬。”
“鄙人已于长安选好坟地,迁移之后,白守重与其妻子将会合葬。”
“此事完成,一来可还贵府安宁,二来可圆白守重临终之愿望。”
“正所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二人生前长久离别,死后同穴也算是让二人瞑目了。”
“今鄙人书名谒,望两日后之正午,与君于贵府详谈。”
“吾之名讳,不便多说,君可称吾显允。”
“此乃吾之字也!”
最后,白墨落款显允,并且盖上自己的印章——显允印玺。
自从有了字,他就专门拜托董仲舒帮助自己刻了一枚印章。
依旧没有转身,白墨用右手将名谒往身后递。
“白夫人,麻烦了。”
没有让脱力的娘亲动手,白汶雪快速起身,一路小跑,气冲冲的到了白墨身后,一把夺过名谒,放进怀中。
“娘亲,名谒拿到了,吾侪走吧!这个大坏蛋应该没有事情了。”
白惜雨无奈的佯装发怒,道:“汶雪!”
“这个小妹妹说的没错,吾的确没事了。”白墨笑了笑,“白夫人可以回去了。”
“吾不方便起身,就不送了。”
白惜雨愣了愣,在白汶雪的搀扶下,艰难的站了起来,作揖而拜,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先行告退。”
“两日后,小女子会在寒舍之前等候大人驾临。”
白墨点点头:“善!”
“汶雪,走吧。”拉起女儿的手,白惜雨退了出去。
听着房门重新关闭的声音,白墨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伏在案几上,他将头埋在两臂之间。
一十三年的香火供应!这个情分难还啊。
虽然母亲的牌位被父亲一同带去长安,但是毕竟坟墓在太原。
听白惜雨的口气,恐怕这些年的添土,除草,都是白氏二代帮忙。
虽然恨意很多,但是,恩情必须要报。
在白惜雨来之前的那一段时间,他观察冯驹等人搜集的资料,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白氏子弟嚣张跋扈的事件。
也许是因为没有子嗣的原因吧,他们一家子没有出现二世祖。
若是有二世祖,事情还好办一点。只需要先“挖”一个坑,让他跳下去之后再埋上就行了。
如今看来,报恩必须从别的地方入手喽。
“咚!咚!咚!”突然,房门被敲响了。
负责守卫工作的叶楚平用雄浑的声音汇报:“大人,刚才有人送来名谒,想要见君一面。”
“见吾?何人?”
叶楚平摇头,道:“不清楚,来人只交代,他们是从晋阳来的。”
“晋阳?”白墨眉头一皱,重新坐直了,“吾认识的人都在长安,回来的消息知道的人也不多。究竟是谁?”
整理衣襟,他吩咐道:“将名谒拿进来吧,吾看一眼其来历。”
“诺!”
叶楚平迅速打开房门,将竹简送了进来。
接过名谒,白墨扫了一眼。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明日正午,与君一见!”
白墨抬头,问道:“送信的人走了吗?”
叶楚平道:“已经走了。”
“究竟是何人,落款都不留?”白墨无语了。
这不按套路出牌,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