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雄城晋阳

  夜幕降临,幽蓝色的天空点缀着金灿灿的星斗。倦鸟归巢,冷月斜着挂在半空,散发着惨白色的光芒。
  白墨一行人披着漆黑的夜色,行驶在康庄大道上。
  《尔雅·释宫》云:“四达谓之衢,五达谓之康,六达谓之庄。”
  晋阳作为太原郡的郡府、代国的国都,自然四通八达。
  且,这附近还是大汉王朝重要的盐铁产地,几乎全国大型盐铁商人都会在这里交易。
  这里每年的税收,堪比南方三四个诸侯国的总和。
  而太原作为一个二级行政区,仅仅是晋阳下辖的一个小城罢了。
  “太原君,吾等距离晋阳还有不足三十里地了。”
  白墨掀开车厢的帘子,探出头,定睛远视,只见在远方地平线处,有一条匐在地上,暗中吐息的黑色长龙。
  长龙不见首尾两端,仿佛横跨了华夏东西。
  在它的背上,无数的金色“龙鳞”闪闪发光——这是晋阳城的夜间灯火。
  白墨感叹一声:“晋阳,果然是天下雄城!怪不得当初秦国不惜冒险发动长平之战抢夺上党郡,也不愿意挥师北上。”
  “若是直面晋阳,再给秦国百年,其也不可能入住中原!”
  当年的那一场长平之战,秦国不得不发动,也不得不打。
  哪怕是举全国之力,他们也必须拿下上党郡。
  若上党打不下来,秦国进入中原只有两条路。
  一:白起带兵北上,拿下晋阳。
  二:通过轵关陉或崤函通道沿着黄河和王屋山之间的通道去打魏国。
  很可惜,这两条路蕴含的风险,比长平之战的风险还大。
  若是攻打晋阳,那么秦国的国力即便是消耗干净,也不可能前进半步。
  战国七雄中,韩赵魏这三家可是都来自晋这一个老牌诸侯国。
  而在三家分晋前夕的晋阳之战中,赵国开国君主赵襄子仿佛被开了光,来了一场神降术似的,依托晋阳城抵抗智氏、韩氏、魏氏三年之久。甚至被决开的汾水淹灌,晋阳也未被攻克。
  当年以晋国全盛时期三分之二的实力,三年都不曾拿下晋阳,更别说晋国几乎亡了之后,才敢从西部边陲之地跑出来的秦国大老黑们。
  一群穿着麻布衣服,举着铁器,被商鞅洗脑成功的大老黑凭什么攻打赵国的龙兴之地?
  难不成就依靠那几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的绝响?
  长平之战,秦国巅峰兵力在六十五万左右,再加上后勤兵,民夫之类的,基本上在一百万。
  即便是一百万兵马,他们也不愿意攻击晋阳!
  可见晋阳之坚固。
  其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城池。
  后世历朝历代,凡是打算北伐,或者是从北边南下,晋阳都是必争之地。
  谁控制住晋阳,谁就控制住了南北主要地区的交通干线。
  而当年,若选择方案二,秦国之惨状,更会惨不忍睹。
  这一条路,最终的结果只有全局覆没。
  在白起之前,昔年秦国霸主秦穆公在好基友晋文公死了之后,立刻派人攻打晋国。
  领军之人是百里奚与蹇叔的儿子。
  结果就是在方法二的路线上,他们和晋国打了一场秦晋崤之战。
  这一场战争以秦国全军覆没、主将被生擒而告终。
  若是白起当年敢带人走这一条路。
  上党地区的赵军立马可以快马加鞭,通过太行陉或白陉抄了秦军的后路,直接断了秦军首尾。
  同时再派人告诉好基友魏国,让魏军把秦军堵在山谷里,两国两面夹击,分分秒秒给秦军再来一次“崤之战”!
  所以,长平之战,秦国不得不打。
  哪怕秦昭襄王不打,日后的秦孝文王也必须打。
  上党不拿,天下不统。
  负责引路的冯驹回头问道:“敢问太原君,君打算先进入晋阳,还是立刻前往太原县?”
  “若是进入晋阳,恐怕要明日了。没有手令,晋阳负责宵禁之守军绝对不会给吾侪开门的。”
  “若在进城之事上用了车骑将军的手令,吾担心将军会有所不悦。”
  白墨望着晋阳城,轻声询问:“若是前往太原,吾等是否能够进城?”
  冯驹点点头,道:“这个请君放心,吾持有中尉甲士信物,相信太原守军应该会给属下一个面子。”
  来自长安的中尉,前往任何小型县城,都会被守军礼待。
  中尉这个名头,几乎就相当于钦差大臣了。
  白墨将车厢帘子放下,笑着说道:“那就直接去太原吧。等处理完墨之家事,再来晋阳游玩一番。”
  “十三年没有回去了,先去熟悉熟悉路也好。”
  “况且,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白氏一族混的怎么样,去探探风吧。”
  “诺!”冯驹拉着缰绳,严肃说到。
  …………
  大约一个半时辰
  白墨一行人的车队就来到了太原县下。
  “来着止步!汝等何人?”成头上,传来了守军的呵斥?
  冯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被冰冷之色代替,他高声一喝,道:“哼!中尉办事,速速开门!”
  “中尉?”听到自报家门,城头守军声音立刻变得缓和,他望着下方,抱拳道:“敢问君可有信物!”
  “自然!”
  冯驹从怀中掏出来一块刻满了文字的铁片,这是他的身份证明。
  上面书写的不仅仅是官籍所属,更记载了大型军功,爵位之流。
  “汝等将门打开!吾将信物交与尔等!”
  城头守军道:“请君稍等!”
  大约三四分钟之后,紧紧关闭的太原县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十几个穿着甲胄的士兵拿着长槊两排而立。
  站在最前方的,则是守城将领。
  他一边接着冯驹递过去的铁片,一边询问道:“鄙人王士军,敢问上使如何称呼?”
  “冯驹!”
  王士军借着旁边下属撑着的火把亮光,小心翼翼的捧着铁片,轻声呢喃:“姓名冯驹……嗯,名字符合。”
  “户籍:长安。嗯,果然是上使。”
  继续看下去,他突然屏住了呼吸,眼睛滚圆,似要爆裂,惊呼一声:“爵位:六等官大夫!”
  王士军声音颤抖,“官大夫……君,君竟然有爵!”
  冯驹摆摆手,催促道:“运气使然而已。汝快点看,还有贵人在车中等待呢。”
  “诺!”
  王士军继续看下去。
  在铁片中下方的字让他的脑海嗡鸣不断。
  他声音颤抖,如见梦魇:“军功:元光六年,随车骑将军出上谷,斩首三十余人,破龙城而还。”
  大汉军方第一人,车骑将军的人!
  不仅仅爵位比自己高,并且后台也比自己强硬。
  这等人物竟然亲自驾车,那岂不是说……车厢中的人,手段通天?
  他猛的看向后面的车厢,点头哈腰,用讨好的声音与冯驹对话:“敢问官大夫,车厢之中的,是哪位大人?”
  冯驹眯着眼,怪里怪气的说道:“怎么,汝想见见?”
  “不敢,不敢。”王士军急忙摆摆手。
  “哼!还不快点让开!耽误了大人休息,汝担当不起。”
  “诺!”
  王士军双手恭敬的奉上铁片,退到一边示意属下放行。
  冯驹重新回到马车上。
  “驾!”
  “驾!”
  白墨一行人正式进入太原县城。
  时隔十三年,他这个被逐出宗族的嫡长孙又回来了。
  白墨的声音从车厢中悠扬的传出,“冯驹,进城之后随便找个住处,让兄弟们开开荤!”
  “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好好的放松放松了,所有的开销,皆由吾付账。”
  “谢大人!”
  白墨回忆着脑海中两个隐藏已久的名字,道:“另外,汝明日亲自去一趟白氏一族的府邸,帮吾约见一下白氏一族的大小姐白惜云。若是其不在,就帮吾约见一下二小姐白惜雨。”
  冯驹恭敬地询问,道:“大人,请问用您的名字约见,还是封号?”
  白墨闭上眼睛,心情沉闷,道:“封号吧。用名字太过突兀,况且,十三年了,不知道两位姑姑是否还认得吾这一个侄子。”
  “被从族谱上划去,她们两个人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吾也不是很清楚。”
  “若是支持者,吾自当与其算账。”
  顿了顿,白墨喃喃自语:“不过按照小时候的记忆,她们二人应该是支持父亲的做法。”
  “老一辈的势利早就让年青一代不爽了。只不过吾之父亲第一个反抗罢了。”
  担心自己回来的消息被那一群势利眼知晓,白墨特意嘱咐道:“汝到时候就说,吾乃其昔日故人之友。若是追问名字,便告知封号。”
  “诺!”冯驹恭恭敬敬的说到。
  “另外,明日立刻派人搜集关于太原白氏最近十三年的所作所为。”白墨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寒光,“若是有作奸犯科之行为,立刻向吾汇报。”
  “若诸位兄弟尚有余力,那么再查一查白氏一族究竟和谁联姻了。”
  “吾就不信,先考离家出走之后,那一群老头儿会回心转意!在这一段时间,其定然会有人与代国大型家族联姻!”
  冯驹将事情铭记在心,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