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东线尾声

  过后真如匡持所料,风国听闻岑高大败,朝野惊惧,都怕楚国出手报复。于是以造反罪将岑高问斩,并派使臣拿着岑高首级以及几大车金玉珠宝前往中楚请罪。
  楚国朝臣看到岑高首级,方才得知匡持在万川城挡住风国大军,并歼敌近七万。
  虽然匡持有渎职之嫌,但中楚当此危难之际,又恰逢此等大胜,满朝欢腾,纷纷庆贺中楚之危已解,也就忽略了匡持渎职之罪。
  韩明也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卡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现在就只剩下弓星波这个麻烦。
  张大彪败后,韩明就调冯羽前去剿灭弓星波。
  韩明这次没有准备放过他,下定决心要把弓星波永远留在中楚的土地上。为此,他特地从冯旭处借调两万人。
  冯羽领着军队,一路星夜兼程,但他并未直奔云中城,而是绕了个圈子,驻守在离云中城不远的云谷。
  云谷是云中城西南部的一个谷地,与谷峰口谷地很像。
  弓星波拿下云中后,将大部队驻扎在云中城外,与云中城成掎角之势。
  此刻,他正在营帐之内紧盯着云中城地图。
  “报,将军,楚军援军并未直奔云中,而是绕道云谷,现如今已在云谷驻军。”有探子来报。
  “可有看清援军是谁?”弓星波问道。
  “旗号字。”探子回道。
  “好。”
  弓星波松了口气,他就怕援军是韩明,毕竟自己最敬佩的谷梁阳伯都败在韩明手里,人的名树的影,他或多或少对韩明有些畏惧,得知来人并非韩明,弓星波也就放下心来。
  “再探,务必探明楚军具体情形。”弓星波下令道。
  “得令。”
  弓星波得知冯羽的动向,当即领着部队前往云谷。
  他带兵纪律森严,令行禁止,将士不敢有一丝违逆。这也就使得陈军上至将帅,下至士卒,井然有序,战力强悍。这也是当初弓星波能一役破刘芝仙和张大彪的重要原因。
  弓星波带着半数兵马正赶往云谷,据前方探子来报,楚军正在云谷内生火起灶。
  这是个好机会,弓星波定然不会放过。他决定全军突进,以求在楚军用食之际,突袭楚军,将他们击溃。
  “传令下去,全军轻装简行,极速前进。”
  弓星波下令后,没过多久,陈军便抵达云谷。
  不曾想,冯羽早已做好准备,弓星波的军队一抵达,还未来得及做出调整,便迎头对上冯羽的军队。
  早在弓星波抵达之前,冯羽就收到消息,楚军严阵以待,陈军一到,还未展开阵势,冯羽领着白马卫立马杀过去。
  白马卫,是冯羽组建的一只轻骑兵,在潜为郡时就大放异彩。战谷梁勇、谷梁武兄弟,救粮,以及后来围谷梁阳伯,白马卫一路大显身手,在陈楚两国中打出不弱名声,声威一时无两。
  人都说冯羽的白马卫和张大彪的烈火营是韩明手中的两把利剑。
  这次,冯羽带着白马卫在战场上等着弓星波到来,这是弓星波万万没有料到的。
  等白马卫冲到弓星波面前时,长途行军的陈军早已无恋战之心。从刚开始见到冯羽军阵的一刻,弓星波就知道战场胜负已定。
  白马卫军呼啸着冲上来,弓星波在亲卫的翼护下且战且退。陈军在冯羽的突击中,一击即溃
  陈军被楚军追击百里,弓星波借着护卫的勇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战场上撤出来。
  收拢残兵后,他知道不能继续打下去,决定收拢人手,退回云中城,与云中的守军会合,固守云中,以待救援。
  可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冯羽带人驻守云谷,就是为把弓星波引过去。在弓星波和冯羽交战之时,韩明就已经暗中亲率五万大军将云中攻下,接着又兵分三路将弓星波团团包围。
  若是弓星波当初不去打冯羽,或许还能全身而退,而现如今他损失惨重,手下又尽是些残兵败将,云中城又被拿下,极尽狼狈之相,英雄迟暮,壮士低谷,逃无可逃。
  弓星波被四面合围,眼下已经是绝境,但弓星波却是十分顽强。
  韩明亲率大军将他围住之际,他仍领着士卒冲锋,想要冲破重围,无奈力量太小,无法冲破包围圈。
  其实他若是知道韩明为了困住他,里外布置了三道防线,他可能会心生绝望,但是目前这个情形来看,他恐怕连第一道防线都冲不破,也就无法再目睹后两道防线。
  最后,弓星波被韩明逼至坠星谷,随着陈军数十次的冲锋无果,整个陈军营地内弥漫着颓丧的气息,弓星波虽有战意,却知无力回天。
  第二日,张大彪亲自带兵击破陈军大营,直冲弓星波帅帐。一路毫无阻拦,踏入帅帐之时,张大彪便看见弓星波早已在帅帐中自刎而死。
  这位陈国未来的新起之秀,就这样折戟在坠星坡。
  弓星波死后,韩明将他的尸身收殓,虽是陈国的将军,但弓星波战死沙场,得到韩明的尊重。他为自己效忠的帝国流干了最后一滴,让韩明非常欣赏。
  当然,欣赏归欣赏,若是不把他除掉,等以后成了气候,肯定是第二个谷梁阳伯。到时候,韩明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弓星波战死的消息传回陈国,陈国使者再没有侥幸的想法,文成的会谈全程处于上风。
  最后说出的条件十分苛刻,不光让赔偿战争期间陈国对楚国造成的损失,还有继续保持通商城市,但是只开放江州城。同时撤掉陈国在北屿郡的防务。
  北屿郡紧挨江州城,是陈国连通中楚的门户,撤掉北屿郡防务等于是让陈国门户大开。
  这些条件对陈国来说,都不能说是苛刻,应该叫剥削了,好几次陈国的使者都气得想直接离席。但最后换来的,只有文成的一句:不服就打。
  听到这话,陈国使者又没有脾气。
  打?拿什么打,陈国经此一役,国内几大家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外患未平,内忧又起,陈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国使者只好极不情愿地答应文成的要求。文成甚至听说,和谈完之后,陈国使者卧病不起,看来是气得不轻。
  和谈结束没多久,韩明就赶到江州城,文成、崔莹特地在江州城最大的酒楼,摆了桌宴席,为韩明接风。
  刚一落座,崔莹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韩骠骑,也谢过文大人和冯将军,若无诸位大人相助,我崔家的损失怕是难以估量。”
  说完,崔莹一口将杯中美酒饮尽。
  韩明等人见崔莹如此豪爽,自然也不马虎,仰头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大家都微微有些醉意。
  “将军,我就有点好奇,你说咱们都打赢了,为什么不继续打过去?”张大彪端起酒杯,醉醺醺地说道。
  韩明瞅了他一眼。
  “你就安心喝自己的吧,哪来那么多事。”
  张大彪仍旧没有消停,继续说道:“大人,你要是让我带兵,我保准给你打到陈国国都,让他们一个个都跑不了,到时候,我把陈国国主抓来,给将军牵马。”
  众人听到张大彪这话,哈哈大笑起来。韩剩也发觉张大彪喝得太多,忙把他拉下去。
  韩明听到张大彪的胡话,心下觉得好笑,不过他倒是让韩明想起一件事。
  天色渐晚,酒席也到了尾声,吃饱喝足后,韩明便和众人分开。
  不过他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直奔军营。为了不让人看出他喝酒,还专门到河边去洗了个澡,清醒清醒,因为军营重地,严禁饮酒。
  这期间没有什么香艳的剧情,洗完了澡,便来到营地。
  谷梁阳伯被擒住后,就被韩明关押在军营里。
  按照和谈的规定,谷梁阳伯要等到陈国的谷梁家拿赎金来,才会放人,估计也就这两天。
  对于这位有些年纪的陈国大将军,韩明还是颇为尊重的。
  谷梁阳伯在战场上被韩明重伤后,就一直躺在营帐内调养,虽然气色还是很差,但是总算能下地行走。
  谷梁阳伯见韩明到来,面无表情,稳稳当当地坐在座位上,即便是败军之将,谷梁阳伯仍旧表现出一股傲气,无关其他,只是性格如此。
  韩明在谷梁阳伯对面坐下来,见他没有动静,便开口问道:“谷梁大将军,别来无恙。”
  谷梁阳伯并未答话。
  “不知在我楚军的营地,过得好不好,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多包涵。”
  “有什么事情直说。”谷梁阳伯不爱听韩明的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韩明听到这话,也不想和他扯别的,开门见山地问道:“当初,我领着军队攻邛城的时候,你本可以率领古道和邛城的守军与我一决雌雄,让我有些疑惑的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坚守不出?”
  “而且,我听冯旭说,当初他领着大军想与你决战,你也是避而不战。”
  说到这,韩明的疑惑就更深了。
  “据我所知,谷梁将军可是以进攻著称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自己的打法呢?”
  听到韩明的询问,谷梁阳伯并不想回答,等了一会,他突然开窍,叹了口气,说道:“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接着,他开始给韩明慢慢讲起来。
  “我谷梁家,陈国第一大家族,权倾朝野,就连皇帝,都得看我们脸色行事。可其余两大家族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这些年两大家族联手,让我谷梁家削弱了不少。”
  “此次带兵,是由理国建议,联合我陈国、风国,一起攻打楚国,我们商议,理国先攻,吸引楚军大军注意,接着我们和风国从背后突袭,打你们个措手不及。”谷梁阳伯解释道。
  “我原本可以率军与楚军等一决高下,但有些时候,并不是打胜了就可以的。与楚军硬拼,就算是胜,也必损我谷梁家实力,到时候朝野之中,我谷梁家的声势定会衰减。若能以最少的成本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改变风格又何尝不可。”
  “原来如此,所以你当初之所以没有和我军决战,是想等风国与理国的大军杀进来,然后逼我们退兵回援,这样你就可以不费周章地夺下楚南,还能提升你谷梁家在陈国朝堂的地位。”韩明恍然大悟。
  他早就知道军事并不是独立存在的,一定会受到朝堂政治,国家经济实力的影响,只是没想到对谷梁阳伯来说,政治不但没成为助力,反而成了拖累,让他束手束脚。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感慨,好在匡月对他信任有加,肯下权让他放手去打,给了他足够的支持。想必,匡月在朝堂之上没少顶着大臣们的压力。
  听了韩明的话,谷梁阳伯点点头,“说的没错,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理国的大军没打过来,风国的大军也没动静?”韩明打断道。
  “将军。我就很好奇,想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寄希望与别的国家会打进来,难道你对他们这么有信心?这貌似不是谷梁将军的作风吧。”
  谷梁阳伯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言语。
  等了一会,他无奈地叹道:“其实所有事情的进展得都很顺利,我只是没想到你。”
  韩明指了指自己,“我?”
  “对,你。我很好奇,为什么我派出去的斥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才是困扰着谷梁阳伯的最大疑问,若不是因为他的斥候被韩明清掉,而他就像瞎子一样,也不会让他最后迫于无奈,选择决一死战。
  韩明笑了,这是他的决胜利器,也是他敢于和这些沙场宿将一较高下的王牌,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你听说过中楚的传说没有?”韩明反问道。
  “略有耳闻。”谷梁阳伯面色沉重,点点头。
  “我来自半轮山脉的另一边。”
  说完这句话,韩明便走出营帐,独留一脸惊愕的谷梁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