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始是步入宁枭门,初逢太子傅喻瀛 第60章:仅仅只有忠心吗
他再次转过身,惊异地皇帝,不可置信道:“难道说,父皇,您早就知道儿臣要谋反?是您,是您将儿臣一步步引入这个陷阱的。”
傅喻潇的面色有些惨白,他错愕地盯着面色冷清的皇帝,仍是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喃喃道:“父皇,您竟连您的亲儿子都可以算计您真是太可怕了。”
“不是皇上要算计你。”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冷笑一声,继续道:“是你贪欲太大,人心不足蛇吞象,最终才导致了个自作孽不可活的下场罢了!”
说罢,我趁着他愣神的瞬间,用力狠推了他一把。
傅喻潇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傅喻澋见状,迅速站起身,从傅喻潇的后面扳住了他的肩膀,又将他的双手反扣在后,缓缓出声:“逆贼已经抓住,父皇要如何处置?”
皇帝的目光落在傅喻潇的身上,神情复杂。许久,他再次低下头去,缓缓出声:“遗珠,宣读朕的旨意吧。”
我转身,面对着皇上拱手作揖,回道:“奴婢遵旨。”
话毕,我便从袖中拿出了皇帝之前交给我的圣旨,再次转过身面对着傅喻潇,我淡淡地瞥了一眼他失神的样子后,打开了圣旨,缓缓出声宣读旨意。
“朕绍膺骏命,承大烨江山,在位数年,宵旰忧勤,励精图治,得以令大烨兵强马壮,国泰民安,然天不佑朕,子嗣喻潇,犯上逼宫,欲取朕而代之,实乃逆子贼臣,朕痛心之余,亦必严刑惩治,以正纲纪,固此,敦睿王傅喻潇,废黜王位,屏去皇籍,自今日起,流放边疆,无召不得回京,钦此。”
我宣读完后,便再一次将圣旨折了起来,递到傅喻潇的面前,冷然道:“您接旨吧。”
他听到我的声音,渐渐地抬起头望着案台前神态威仪的皇帝,嘴唇抽搐了半晌,才缓缓出声问道:“父皇,二哥当年,您也是如此算计的吧,其实,您一早就知道他要谋反,可您并没有出手阻拦,如今,您又在我身上故技重施,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您为了给那个人除去登基后的阻碍吧。说到底,您唯一爱重的儿子,也只有他。”
皇帝沉声不语,许久许久,才忽然听到他说:“你也是朕的儿子,若你没有谋逆之心,朕又何须如此?”
“是啊。”傅喻潇的眼皮轻颤,神色微动许久,忽然皱起了眉目,双目渐渐泛红,他大声质问着皇帝:“儿臣也是您的孩子,也是流淌的烨国皇室的血脉,那这万里江山,凭什么就不能是儿臣的!”
“朕说过了,你并非帝王之才”
“孰是孰非,不坐到那个位置上,您怎么就能如此轻易的断定!”
皇帝长叹了口气,终是沉默了下来,不再与他叙聊下去,他低下头,不再看向傅喻潇,又挥了挥手,示意禹文王将他带下去。
仅仅一个时辰左右,这一场蓄谋多日的谋逆之事便土崩瓦解,弥留之际,皇帝默然地坐在案桌前,沉思不已。
弈轩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朝着皇帝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你为何还不走?”
皇帝微微抬头,看向我,神色凝重。
我拂袖,缓缓地跪到了地上,垂下眼帘后,我徐徐道:“奴婢留在这,是想替皇上解开心中的烦忧之事。”
他轻哼一声,冷然道:“朕为天子,即便有烦心之事,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婢子能够纾解的?”
闻言,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皇上既是天子,也是凡人,那作为凡人,自然就会忧凡人之所忧,愁凡人之所愁,您不听听奴婢的言论,又如何笃定奴婢不能为您排忧解烦?”
他沉思许久,忽然哑笑一声,沉声对我说道:“太子手底下的人,嘴上功夫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话毕,他淡淡地叹了口气,又缓缓道:“你且起来说话吧。”
“是。”话毕,我缓缓起身,低首说道:“在此之前,奴婢想要问您一个问题,经此一事,若是有一日您也疑心了太子,也会逼他到如此地步吗?”
皇帝的眼底掠过一丝杀意,沉默片刻,他才出声道:“朕,从未逼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正如你所说,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源于他们自己的贪欲。”
“世人皆有贪欲,作为皇子,争夺皇位在历代王朝中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无可非议。而造成今天的这个局面,实则是与皇上您自己的疑心脱不开关系。”
皇帝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杀意,我咬了咬下唇,强行止住心中的恐惧,继续说道:“三方制约,势均力敌,您虽然已经立下了太子,但却又在不停地给其他诸王以希望,为的,就是想让他们互相斗争,互相制约,以此来保证他们不会有余力算计到您的头上。而您之所以担心这些,不过是因为皇上您自己,就是篡了先帝的皇位才夺来的天下,所以您怕极了历史的重演,一旦有皇子锋芒毕露,您就会疑心他们对皇位有着觊觎之心,必欲除之而后快,而您这么做,为的,也只是您自己心安罢了。”
“大胆!”皇帝拍案斥声,眼中的杀意愈加明显,“宋遗珠,你竟敢如此诋毁朕?!”
我连忙跪下,回道:“事实究竟如何,皇上您自然比奴婢清楚,奴婢说出这些,只是想告诉您一句话,若您无疑心,自然也可以少去这许多的算计。”
皇帝眯了眯眼,冷声道:“敢跟朕这么说话,就不怕朕杀了你?”
我抿了抿嘴唇,强行压住自己心中的恐惧,继续说道:“自然是害怕的,毕竟皇上若想要奴婢的脑袋,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有些话,奴婢还是要说的,太子是否为您心中的储君人选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此次太子若凯旋归来,必会受到您的疑心和忌惮,奴婢说这些话,只是希望皇上可以相信太子,相信您的儿子,他是对您绝不会有谋逆之心。”
皇帝从靠椅上站了起来,他冷笑一声,对我说道:“朕与太子父子同心,何谈疑心一说,你区区一介庶民,也敢随意揣测?”
我将头低了下去,缓缓道:“奴婢说这番话之前,便已经抱好了必死的决心。”
如今傅喻清失势,傅喻潇被贬,待傅喻瀛得胜归来,便可以真正的展露锋芒,开始他的王图霸业,而那时,曾经那些具有威胁的诸王之中,也不过就剩下了一个禹文王傅喻澋。
而我更清楚的是,他成为帝王最大的障碍不是别的,而是皇帝的疑心,我今日这番话或许放在平日里说出,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父子离心之后,皇帝的心中对于儿女情亲,也一定会有所眷恋,那么,日后他就会为了保留住那些仅剩的儿女情亲,少些对傅喻瀛的猜忌,多些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
我以一死,换的傅喻瀛日后登基之路的平坦,也不算亏。
至于朝馥琴,在我看来,得到它远不如消减皇帝的疑心重要,毕竟帝王的疑心,若是一个不留神,便会将傅喻瀛推入如傅喻潇那般两难的境地——谋反或者不谋反,都是死路一条。而我如今既能得此机会助他消减皇帝的疑心,自然就不会轻易放走。
况且傅喻瀛也说过,妍画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朝馥琴这件事情,并不一定非我不可。所以,我生,或是死,对于朝馥琴的寻找,并无多少所谓。
我能为他做的,我都已经尽力了,或许除了那把琴,他也不再需要我了。
殿内安静了许久,我不敢抬起头,所以也不知道皇帝此时的神情到底是如何。
许久,我才又听到了皇帝的声音:“你跟朕说这些话,可都是为了瀛儿?”
再次被人戳中心事,我的心头不由得为之一颤,神情微动,我抿了抿嘴唇,缓缓道:“是,忠于自己的主子,是作为下属的本分。”
“仅仅只有忠心吗?”皇帝冷笑一声,不再深问下去,“妄图借着朕对潇儿的愧疚来打消朕对瀛儿的猜忌,宋遗珠,你确实很聪明,可是,这帝王之心,并非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打动的。”
我颤抖着闭上了眼睛,细声叹了口气。
许久,我忽然又听到皇帝的声音:“你是叛乱中护驾的有功之人,此时杀了你,朕会被世人所诟病。而且,朕也想看看,你的忠心,在瀛儿那究竟能换得什么。”
皇帝轻笑一声,缓步便离开了殿内。
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我瘫坐在地上,额头渐渐渗出点点汗水。我看着眼前的案台许久,终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我闭着眼睛,心中的恐惧久久难以散去。
跟皇帝说出那番话时,我心中其实是极其矛盾的,我虽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可却也是真的害怕听到那一声即刻处死。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