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始是步入宁枭门,初逢太子傅喻瀛 第53章:令州沧海
此刻我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实在是无法见人的,于是我便又缩回了被窝,背对着房门。
“宋小姐?”婆婆小心翼翼地出声,“您还未起身吗?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我的喉咙有些干燥,轻咳了一声,我带着沙哑声音回道:“身子无恙,我过会儿就起,婆婆无需挂怀。”
闻言,她又说:“左右您的课业都已经停了,要是累的话您再睡一会倒也无妨。老奴只是替公子过来一趟,要交给您一本册子,这册子上面是靖国的习俗以及靖帝的喜恶,公子说了,要您在五日之内记住,五日之后,公子会派人接您去靖国。”
听到这些话时,我的心脏不免还是轻颤了一下。我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出声回道:“我知道了。”
话尽,婆婆也就离开了。
我这才坐起身,转头看向桌上那本厚厚的册子。
事到如今,即便我多么不想面对这个现实,我都得面对下去。
我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人许久。
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的厉害,脸上也还残留着一道道白色的泪痕,嘴唇干瘪而泛白,整个人看上去真是憔悴不已。
可不日前的坐在这儿的我,还能够精心的粉饰自己的容貌。
一切,恍如隔世。
我渐渐垂下了轻抚脸颊的右手,动作缓慢地拉开了梳妆台前的抽屉,取出了之前那封残信碎纸。
那上面清楚的写道: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
我忽然自嘲地笑出声了。
弈轩说得对,我若觉得这句话是假的,便无人能证明他是真的。想来,终是我自欺欺人的太久了,所以现实便要如此残酷的揭露这一切。
我将纸片撕碎,又起身过去打开窗户,将那些碎纸扔出了窗外。我看着它们如同秋日里漫天飘散的枯叶渐渐沉落,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凄凄惨惨戚戚。
我叹息了一声,抬手正欲关上窗户时,忽然看到了妍画。
她与我对视了一眼,而后便走了进来。
“我听弈轩说,那件事公子已经告诉你了。”
我与她同坐在桌前,她似是惊于我憔悴的面容,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抬手抹去脸上干硬的泪痕,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在得到我的肯定之后,妍画看着我的神情忽然悲悯起来,她轻启朱唇,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她就这样静静地端详了我颇久,才又缓缓问道:“你可是对公子动了心?”
我撇过视线,悲凉的笑了一声,喃喃道:“是又如何,总归都是错的。”
她轻蹙眉目,似是心疼地看着我,缓缓叹息道:“原来这世上为情所困的人,竟如此之多。”
我没回应她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地面出神。
“妍画,答应我一件事。”我忽然扭头看向她,轻声道:“永远都不要告诉傅喻瀛,我对他有此心思。”
她不解:“你若不说,难道要一直藏在心中吗?”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对她说:“若是他知晓了,待我回来后,又该如何面对他?”顿了顿,我又道:“昨儿想了一天我都没想明白,他为何不愿早早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如今平静下来细想才知,早些时候我对他并无一点忠心可言,所以他知道,若是告知我这些,我就一定会权衡利弊。”说着,我不免轻笑出声,“是啊,婚嫁对一个女子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他一定会觉得,我不会为了他去牺牲自己的幸福。可他不知道,其实那时的我,才不在乎什么男婚女嫁,我想要的只是拥有权力去报复那些令我厌恶至极的人。所以想来到底是他失算了。”
我伸手将桌上的册子翻开,怅然地看着上面的字。
“你明知公子生性凉薄,就千不该万不该的对他动心。”
我只是笑了笑,不曾回答。
我何尝不懂,可有些事,又岂是我能控制的。
我不想再继续深论下去,便转移了话题:“我知道,自杨家的事情之后,你对我便生了疏离之意。可我本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更何况对方又是我所憎恶之人,我怎会轻易放过她?如今,我就要离开了,我跟你讲这些,只是希望在我重新回来后,你能放下对我的成见,至少,我是真心想与你相待的。”
妍画愣了愣神,忽而又浅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对你的做法不满,却也不曾想过与你生疏,毕竟杨家的仇是你帮我报的,怎么说你与我也算是半个知己了,我又怎会因他人而疏离你?我若是真动了这个念头,那日也就不会自请去监狱换你出来了。”
竟是妍画自请的?我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笑,看起来,倒是我一直多想了。
我复又抬起头,缓缓对她说道:“我先去洗漱吧,这个样子,实在难以见人。”话毕,我便起身向梳妆台走去。
清水净容,略施粉黛,淡描细眉,轻点朱唇。
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仍是那般的年轻俏丽,只是心境,却不复从前了。
时间似流水,三日便这样匆匆过去。
这三日里,我没有见过傅喻瀛一面,只是听弈轩说,近日来,朝堂上因为令州民兵起义的事情争吵不休,一部分的朝臣希望傅喻瀛亲自带兵平定叛乱,还有一部分则是认为傅喻瀛无带兵之经验,不应派之前往。
对此,我也只是一笑而过罢了,傅喻瀛是不会去的,且不说皇帝对他本就心存忌惮,不会让他立下军功,就单说傅喻瀛他自己,为了收敛锋芒,也定是会愿意去的。
我正低头研磨着薄荷叶,想用它来烟熏一下身上的香囊时,傅喻瀛却忽然推门而入。
我闻声抬头,在看到他的那瞬间,心脏还是不免强烈的跳动了几下,我于是又低下了头,声音保持着如水的平静:“那些杂事儿我这几日都记得差不多了,就等你告诉我朝馥琴是什么样子了。”
他走到我的身边,缓缓道:“你先不必去了。”
我这才又抬起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道:“为何?”
他拂袖坐下,淡淡地同我说:“皇上命我去平定令州叛乱,待我离开后,便很难继续掌握住朝堂上的时局,其他人倒也无需担忧,只是左相却令我不得不加以提防,昨日他力荐我去平定叛乱,实在让我不得不让我怀疑,他是想在我离开之后,派人暗杀皇上,再趁我来不及归朝时,扶持新君上位。”
我轻蹙眉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杀了他?”
傅喻瀛点点头,随后他便将大拇指上的金扳指摘了下来,放到了我的面前,缓缓道:“李晟岐稳坐左相之位多年,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这个扳指可以调动整个宁枭,我要你在我离开之后,尽早解决了他。”
我伸手拿起桌上扳指,狐疑地问他:“你是要我暂代宁枭首领的位置?”
“不是暂代。”他一口否决我的话,又缓缓道:“你要知道,你在宁枭住的这间屋子,本就是宁枭首领的居所。”
我有些讶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自今日起,你就不必住在宁枭了,即刻搬去东宫,弈轩也会随着你去。你只需记住一点,务必要尽早的处理掉李晟岐。”
我抿了抿嘴唇,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去吧。”
话尽,我便低下了头,继续捣鼓薄荷叶。傅喻瀛见之,不禁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你弄这些做什么?”
我淡淡地笑了笑,回道:“最近乏得很,所以弄点薄荷提神。”
他默然,不再追问下去。
我抬眼,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后,又垂下了眼帘。
他哪里会知道,我做这些,只是担心去了靖国以后,会想念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仅此而已。
两厢沉默了许久,房中的气氛也不免有些尴尬。
我便出声打破了沉默:“令州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他方才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额外的出神,直到我出声问他,才回过神来。
“令州吗”他低头深思,许久才同我说:“令州,是个很富饶的地方,那儿还有一处沧海,很是漂亮,若来日有机会,就带你去看一看。”
他这样说,我不免有些心动,但不知为何,此时我的面儿上却没有显露一丁点儿心中的欢悦,仍保持着方才那般的镇静自若,波澜不惊。
“既然那是个好地方,又为何会有民众起义?”
傅喻瀛揉了揉眉心,短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些年与靖国之间的战争太过频繁,而令州就在两国的交界处,民众的生活不免会受到影响,一年两年也就罢了,可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五年之久,纵然是富饶之地,也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所以这一次,他们便是打着当今圣上无能,需以废黜的旗号起兵谋反。”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他:“那你有把握凯旋吗?”
“自然。”他微微地冲我笑了笑,“不过是些乱臣贼子罢了,比起靖国的那些精兵强将,这些人根本无足挂齿。”
他这般自信模样引得我不禁轻笑出声,“你还是别大意的好,若是李晟岐再派人去令州给你找麻烦,你可就得忙的焦头烂额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