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3章 第三师
八字，振聋发聩，又何其的令人感觉熟悉？！
时光仿佛将我拉回了少年，那时吃得苦中苦，方才学得一身盛世无用的本事，只是，那段记忆却很深刻，虽苦，也很甜，永世不敢忘记半分！
看着老道的背影，我觉得有些恍惚，视线都有些模糊。
只是，老道很干脆，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只提点一句，然后便动了！
一个起手，形如阴阳环抱，身上亦有力量沸腾……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全都凝聚在了他的动作上，所有的杂念全都抛出脑后，这也是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遇武即痴，心中没有半分杂念！
嘎巴、嘎巴……
老道的骨骼发出一阵阵的爆响，起手之后，怀抱阴阳之象已散，左手高高举起，右手在身下游走，这一刹那，老道的气势完全变了。
左手高亢暴怒，如亢龙抬头。
右手又阴暗无声，如蛇走四方。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一种刚猛，一种阴柔，可偏偏就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此刻在老道身上完美的演绎糅合在了一起。
一招一式，皆蕴含天道。
轰！
毫无征兆，祖祠的木门上涌出了大量的黑气。
这些黑气竟随着老道的招式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涌现出了两个巨大的漩涡，分别跟着老道的左右手在动。
这是在与老道相合！
我一直在看着老道的每一招每一式，渐渐已入痴迷之境。
武道……
之前，我一直对这个词语有着非常模糊的解读，可是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武道了！
习武二十年，我只是明白了那一招一式中一丁点内涵，那些招式之广博，无可想象，我所得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我懂了，我终于明白了……”
情不自禁的，我在喃喃自语着。
“有点意思。”
唐赛儿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声道：“这就已经入了门槛儿了么？天分还真的是高，我却是走眼了，不成想这位道门前辈看出了端倪，眼力极高。”
“前辈？嘿……”
小爷被打了以后仍旧是不长记性，凑到唐赛儿身边嘀咕道：“您叫他前辈好像不大合适吧？您乃是明永乐年间的人，可这位道长却是清光绪年间的人，这前前后后可是五百年多时间差距呐！”
唐赛儿不喜这个话题，瞥了小爷一眼，一下子把小爷吓成了死人脸，面色惨白发青，连连后退，不过这回唐赛儿倒是没和小爷计较，扭过头淡淡说道：“很正常，且不论强弱与达者为师，就说实际阅历，我生前不过得寿三十余年，之后就是漫长的沉睡，如今方才刚刚醒来，真说起来，我在这世间的时间也不外乎就是三十余年罢了，这位前辈却走过了一百多年的人生路程，这是我比不了的，叫他一声前辈何错之有？”
“没错没错……”
小爷讪讪笑着，被那一眼瞅的估摸着是害怕到了极致，也意识到自己又嘴贱了，连忙撤到了一边。
不过，莫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她可不怵唐赛儿，凑上去沉吟一下就说道：“这老道士的招式……您能看得懂吗？”
说此一顿，她面色微微发红，随即道：“我自幼就对拳脚功夫极感兴趣，也学了一些，能感觉得到这老道士的这一套拳法非常厉害，可却实在是看不懂，主要是不知道该如何起手，感觉那种韵味很复杂，光一个动作是无法完成的……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敢情，她是去偷师去了。
老道教我武术，并不避讳，在所有人面前演绎龙虵八卦，唐赛儿她们也是看在眼中的，莫舒倒是个有眼力的主儿，知道这时问老道也没用，却又实在想学两招，最后转悠一圈竟然盯上了唐赛儿，她倒是能瞧得出唐赛儿的厉害，这不，这时请教人家呢！
唐赛儿对莫舒的态度倒还不错，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如果能看得懂，说明就学会了，你看不懂，说明火候差的太远，不仅是你，就连我也看不懂。
这位道家前辈心胸豁达，深谙天道，凡事并不藏着掖着，明白这天下奇术，有缘者得之，所以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演绎自己的绝学，只是，这套拳法中蕴含着他一生对武道、天道的理解，是为总纲，晦涩难懂，能看懂几分，就看你痴迷几分，悟性几何，这上面，我亦差的太远，所以，我也看不懂什么，这里大概唯一能看得懂的也就是孔昭了。”
说此一顿，唐赛儿颇为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叹息道：“这倒是个武痴，亦是武狂人，对武道理解和造诣极高，难怪许多人对他寄予厚望。”
对这一切，我仅是一瞥，耳中亦听到了她们所说的话，不过却无暇与他们多说什么，完全沉醉在了老道演绎的武道中，最后轻轻闭上眼睛，起手后，开始演绎这套拳术，将自己所理解的与拳术结合起来。
咔嚓咔嚓！
这一刹那，我浑身的骨骼都在爆响。
脊骨如大龙，怀抱阴阳，龙虵分两侧。
其实，我所看到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套拳法。
而是老道对阴阳八卦的诠释。
大龙性刚，阳足，所以，龙为阳。
虵便是蛇，阴强，所以，蛇为阴。
这一套拳法，是将刚与柔结合，演化阴阳之道，所以，起手式的怀抱阴阳最重要，唯有阴阳相生相克，才能均衡刚柔之道。
阴阳是什么？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这，便是阴阳。
阴阳就是一方世界！
怀抱世界，拳术自然浩气磅礴。
老道这一套拳法深奥，并无定数，又能演化出无穷的变招，令我心惊，甚至我不自禁的在想，若是老道不曾在这地方折戟沉沙，他未来的道途怕是不知有多么遥远浩淼。
终于，一套拳法，在我手下流转出来，让我感悟极深，对悟道有了极高的理解。
当我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见老道左手放光，右手阴暗，一手为阳，一手为阴，双手合抱的时候，怀中撑起一方太极，又能听到龙啸蛇鸣，然后他怀抱太极向前，就这么穿行过先天八卦阵，步步踏入外面的凄风苦雨中。
道袍扬起，发丝凌乱……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这副背影，我竟有种莫名的酸楚，有种直觉告诉我此一别，再见无期。
扑通！
情不可遏，我跪在了地上，对着老道重重磕了三个头，嘶吼道：“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我与他相处时间很短，可他却给我推开了另外一扇门，那是武道殿堂，他当得起我这一拜。
他，也是我这一生中败的第三位师父。
第一位是教我国术的老头子，第二位是婆婆，第三位便是他。
“哈哈哈哈哈……”
老道忽而仰头狂笑了起来，满头灰白长发冲天而起，狂态毕露，边走边大声说道：“值了，值了！小小年纪，头角峥嵘，我本以为无忧之后，我再无良徒，想不到奔赴死亡之前，竟又收一名弟子，好啊，苍天不负我！”
我额头落在地上，迟迟不敢抬头去看他背影，只是大声道：“未曾请教师父名讳。”
“绝尘子。今日绝尘一别，再见无期。”
老道步步走远，只余声音在风雨中激荡：“孩子，今日起，你是守夜人，也是我道门弟子，当铭记为师一言天有道，江湖亦有道，道，在人心。”
语落，老道的身影已迷失在了夜幕中，再也不见。
……
作者风尘散人说：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