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何不千刀万剐以谢万民

  陈和身为锦衣卫副统领,行事却不高调,身边只带一名亲信,步履沉稳来到丞相府外。
  大周的锦衣卫不止是监察百官,也要体察民情,越受天子信重则权柄越大,如今陈和正值事业上升期,哪怕是一个小小门房也是认得他的。
  未等门房开口,陈和先行一礼:“锦衣卫陈和,求见丞相,还望通传。”
  门房神色一变,惶恐道:“陈大人请稍后,小人立即通传。”
  心腹公治长松疑惑道:“大人,此来之意属下猜得到几分,可这小小门房?”
  公治长松,出自姬姓,公治长松便是鲁国公后人,然千年岁月,公治一姓不足百人,才学者只余公治长松一人。
  其人心性坚韧,好学,为人清廉,正直不阿,陈和见他便如同见了幼时的自己,有意培养其接手锦衣卫。
  若说什么人杀起读书人来最是心狠手辣,那可不是被文人辱骂的丘八,而是文人自己下手最狠。
  若是讲规矩,那大家就在规矩里斗上一斗,若是不讲规矩,抄家灭族也不在话下,而锦衣卫恰恰是个可以不讲理的地方。
  “楼相年少进京,给人当过门下走狗,辗转二十余年也不过是个门客,因何崛起?”陈和问道。
  公治长松正色道:“因为楼相站对了队伍,手段看似温和,实则狠辣不休,最善隐匿锋芒,若无万全把握不会轻易出手,若是出手则必定雷霆万钧。”
  “然也,楼相称霸朝堂多年,诸多政党被其打压,且看这朝堂之上,楼相不出手,其他人又能如何。门房见我即色变,无非是知道我所谓何来,且楼相必定比你看得准。”
  公治长松不动声色,没有说话。身为陈和心腹,陈和有意培养,这些天一直是公治长松陪着陈和行动,对陈和之才学公孙长治是心中有数的,见了何人,布局为何,公孙长松不敢说全部看懂,但看个七八成还是没问题的。
  陈和从江州来,楼秀身为蝴蝶房最高领袖,按理说楼相理应地位尊崇,实际上陈和却并未与楼相有过几次直接接触,自陈和大刀阔斧之后,楼相更是避而不见,如今更是闭门谢客,两人直至今日也未有几分交集。
  如今陈和却与他说,楼相比他这个心腹看得多,看得准,他是有几分惊讶的,倒是想知道怎么个比他准?
  不多时,门房前来回禀,歉意道:“陈大人,着实抱歉,相爷身体有恙,不便见客,陈大人请回吧。”
  换做是其他人,听门房这么说也是无可奈何,楼相闭门谢客说的便是身染风寒,他一口咬定的话别人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堂堂丞相带病上朝吧?
  陈和就不同了,仍是微笑道:“那便烦请再通传一声,帮陈某带一句话给楼相,你且听好了。”
  门房一阵惶恐,心中暗道苦也,拱手道:“陈大人,相爷已经吩咐下来不得打扰,小人怕耽误了大人的大事。”
  “无妨。”陈和摆摆手,“你听好了,告诉楼相,‘相爷闭门谢客实乃下下之举,何不吞金自杀以谢百官,还能死得体面些,落下个铁骨铮铮之名’。”
  门房惊骇道:“大人,这!”
  “且去吧!”陈和眼里含笑,目送门房匆忙离开。
  “大人,如此逼迫楼相,是否太过了一些?”公孙长治有些惊讶,他猜到了陈和此来是一定要见到楼相的,却没想到陈和会用这种方法。
  陈和微微摇头:“所以说楼相看得比你准,他能猜得到我的来意。百官能拿他如何,最多令他灰头土脸,丢些面子罢了,便是天子亦有将相不辱之传统,有郡主在,这天下便无人能动楼相。”
  “某就不同了,陈某乃是殿下钦定的棋子,郡主非常人,轻易不会将我如何,本官便是拿下楼相,郡主也未必会说一个不字。”
  公治长松陷入沉默,之前陈和说什么他都信了,就算是陈和说楼相比他还要懂陈和,他也信了个七八分,可他实在不敢信陈和所言,就算楼相真的被陈和弄下台了,自己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陈和并未多做解释,等门房归来,陈和摆手不让他说话:“且去,再帮陈某带上一句,问问楼相,何不千刀万剐以谢万民!也好让陈某能以弑相之名见郡主一面。”
  门房一脸苦涩:“陈大人还是快快离开吧!”
  “好!丞相闭门不见,想来也是有些打算了。听好了,陈某将要出城三十里相迎郡主,陈某倒是要看上一看,楼相能不见否?”
  说完陈和便带着公治长松扬长而去,点齐了锦衣卫人马,与数十人一同出了南京城。
  门房只得将陈和所言一字不差转述给楼相,生怕自己误了大事。
  楼相闭门谢客,小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听得陈和求见倒是认真了一些,让门房将陈和打发离开。
  听得门房转述,楼相也不多说,就送了陈和一个字:滚!
  门房哪里敢这么说,之前他就有受到吩咐,谁来都可以笑脸相迎,唯独陈和不行。
  楼相让陈和滚,他自然是不敢说的,只能让其速速离开,以免自己莫名其妙遭罪。
  这是第三次了,而且这次最狠,千刀万剐以谢万民,偏偏他愣是不敢不说
  楼相说让陈和滚,门房可以委婉一点将这个意思传达出去,可陈和说的他就只能转述,表达不对的话意思可能就不一样了。
  果不其然,楼相这一次听了,大怒摔碗:“好个陈和,欺人太甚!什么蝴蝶房之主,老夫没有这个女儿!自小如此疼爱,也不见她与老夫有几分亲近,如今带着大军招摇过市,她这是想做什么!”
  相爷发怒,下面一票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因为他们知道楼相动不了这位幼女,这气只能撒到他们头上来。
  好在楼相今天是忍住了,在房里踱着步子:“陈和这小王八蛋是要逼死我,还敢拿秀秀来威胁我,留他不得!”
  楼相长子在一旁喝着茶,有些惊愕:“那陈和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跟父亲你打擂台的后果吗,怎么就拿小妹来威胁了?”
  “你是没听出来他的意思,出城三十里,那小王八蛋哪里是什么相迎郡主,分明就是冲着蝴蝶房去的,老子谁都不怕,就怕蝴蝶房!”
  中年男子不说话了,这一桩秘事,楼府上上下下就那么几个人知晓。
  想想也是,陈和去迎接楼秀,他能做什么呢?掌兵那是不可能的,陈和没有这个资历,也不可能让他直接掌兵。
  一旦陈和掌兵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要高升了妥妥的三公九卿,掌兵就是给他镀金的。
  掌不了兵,那就只能是蝴蝶房了,这会那蝴蝶房的谍子仆役没准就在乐呵呵的看笑话呢!
  最气的是人家都告诉他们了老子就是蝴蝶房的人,他们却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楼秀如今已是蝴蝶房之主,外人无不艳羡,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楼秀与他们的关系如何。
  别人以为楼秀跟他们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实际上他们却是知道的,压根就没那回事。
  楼秀小时候就不跟他们亲近,楼相老来得女,倍加宠爱,也没见她跟楼相有什么亲近之意,总是不咸不淡,不哭不闹的,看着就不像是个孩子。
  小时候大家还觉得这是天生的大家闺秀呢,自带高冷范,现在一看就知道了人家就是不想跟他们有多少接触。
  要说什么同龄人玩伴,那就更扯了,这楼府上上下下的同龄孩子楼秀都不认识几个,楼相至今还记得给她安排玩伴时楼秀嫌弃的眼神呢。
  要说楼秀能看着陈和将他置于死地,他是不信的。但若说陈和将他弄下台,楼秀会不会袖手旁观,那可就不好说了,没准还真有可能就这么看着。
  这小姑娘翅膀硬着呢!小时候就对他们不冷不热的,楼相就总觉得她在谋划着些什么,后来差人去打听一番才知道这姑娘在谋划着怎么离家出走,搞得楼相啼笑皆非。
  也就是楼相老来得女,心疼她,这才没强迫她做什么事,当然楼秀自己也很乖巧,从没没给家里惹过事。
  平日里那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楼府的自家人对她也不怎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