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河间城

  景唐，河间城。
  河间城拥有着中原景唐的繁华，史上某位被批判为暴君的皇帝花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在景唐开通了运河，从南到北连接了景唐绝大多数的城市。
  这条用无数人命堆出来的运河在当时被称做是暴虐的证据，然而现在却是人人称颂的奇迹，河间城就是享受运河福利的主要城市之一，四面环河，商业极其发达。
  坐拥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城主之位自然是人人都想要争夺的。河间城的城主姓林，六境天象武者，年纪不大，正值壮年，看上去还能再掌权个一百年。
  混在人群之中的界江三翁以及六位捕蝶郎显得毫不起眼，看上去他们就像是某座学宫的三位老夫子带着六位学生在出门游学。
  中原之地跟大周不同，如果说大周勉强算得上是百家齐放，那么景唐则是走在独尊儒术的道路之上。
  儒门七十二学宫景唐就占了九座，放眼天下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数字了。这个天下，说的可是整座天下。
  相比之下，大周一座学宫都没有，就连北魏都有两座儒家学宫呢，要知道在世人眼里，或者说在景唐和大周眼里，北魏就是蛮夷之地，然而连这样的蛮夷之地都有儒家学宫的存在，大周却硬是一座没有。
  说起来这也是有故事的，大周皇朝的创立者跟汉高祖一样，地痞流氓出身，这类人跟儒门学说天生就是个对立面
  中原之地儒术盛行，身着儒衫的儒生随处可见，负笈游学的儒生也并不少，已经融入了当地的文化之中，人们在成年之前往往会进行一次负笈游学，之后才会进行及冠礼。
  周枍堂派界江三翁来景唐执行任务并不是随意挑选的，这三位六境的天象武者都在景唐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能讲一口正宗的中原方言，伪造的身份来历几乎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言。
  这一点放在大周都是如此，大周是边关极严，只要能混进去，一切都好说，难是难在怎么个进去法。
  景唐就不一样了，中原之地地理优越，四面都有通道，不像花州一般拥有横断山脉的地利，宁王还放置了大量的守山人，景唐根本就不玩这一套，四面八方都是漏风口，到处都可以混入景唐。
  有好处也有坏处，景唐无论是商业还是文化历来都是东皇洲的核心，这里出过席卷天下的大秦，号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也出过雄才大略的汉王、唐王，一度终结过八百年的战乱，打造了东皇洲的整个种族史，影响后世至今，人人皆称汉人，四方来朝。
  哪怕现如今三分天下，景唐依然是世人所瞩目的中心点，东皇洲依然是最强大的大洲之一。
  拥有极强包容性的景唐并不在乎来的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景唐人相信无论是什么人来到这里都会被景唐的伟岸所震惊。
  事实也的确如此，景唐榜上有名的重城超过七百座，注意，这是重量级城市。五州之地呢，也就一百余座，当然情况制度不同就是了。
  这些城市每一座都拥有着强大的武力，商业繁华得能让人目瞪口呆，其中河间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排名二十七，入目之处皆是人海。
  “真是繁华啊。”融入熙熙攘攘人群中的界江三翁低声交谈。
  这里的繁华程度几乎可以与五州之地各自最核心的城市相比拟，表面上看上去跟花城似乎都有得一拼。
  当然他们都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花城的规划在外人眼里绝对是惊世骇俗的，宽阔的街道有三个部分，行人通道，车马通道以及绿化带。
  在此之前没有人这么玩过，出现了之后却是令人震骇，城市几乎是瞬间就变得井井有条，秩序井然，街道上根本不可能出现人挤人的拥堵状况。
  河间城的繁华跟花城完全不是一回事，这里的繁华是那种人群熙熙攘攘，人与车马完全混在了一起，看上去也不会让人觉得混乱不堪，反而还有种完全融合的美感，处处皆是繁华。
  找了间茶楼坐下，众人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出门游学的身份之中，六位捕蝶郎泡茶、敬茶、饮茶，可谓是极其纯熟，一套流程走完界江三翁摆出夫子做派出几道考题，有人回答，有人则是拿起圣贤书安然而坐，没有半点破绽。
  如此做派引起茶楼内不少人的兴趣，很快便有人上前与之攀谈。
  “学生白鹿学宫赵志铭见过三位先生，诸位同窗。”
  赵志铭身后也有几人，看上去都是他的好友，不过以他的地位最为尊崇，其他人只是拱手作揖，并未说话。
  以儒门在景唐的地位，九座学宫的学生地位等同于中央党校，毕业了往往能直接进入朝堂，跟清华北大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所以某位儒生自称是九大学宫出身，往往都备受尊崇，哪怕还没有结业也是如此。按照九大学宫的规矩，不是师长带着游学的话，就证明这名学生已经有了独自行走历练的资本。
  在这个过程中学生往往会观察当地的风土人情，并拜访当地的权势者，同时会出现在诗会、宴席等场合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长期以往，这种做法已经是一种无形的规矩了，每个人都要走上这么一遭。
  这个时代的儒生跟手无缚鸡之力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是乡村教育，里面的先生一样会教孩子提剑，九大学宫更是夸张的仙人模式，人家走的并不是纯粹的武夫道路。
  赵志铭说的话也是没错的，儒生之间互相结交也是有规矩的，想要结交首先要摆正态度，报出名号。
  儒生号称天下儒门是一家，分支多是一回事，互相称呼起来无论出身如何都可以称之为同窗，也可以喊其他夫子为先生。
  这时候蝴蝶房的专业程度就体现出来了，六位捕蝶郎起身，由一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拱手道：“原来是白鹿学宫的贤人当面，阁下之名声名远播，吾等不如也。”
  两边互相介绍，赵志铭也不敢托大，他们伪造的身份是清水学宫的教授，三翁分授数术、音律、天文，六位捕蝶郎则是各自门下门人。
  他们的名号赵志铭没有听过，但没有任何怀疑，清水学宫就是这样。
  如果说白鹿学宫以政治为目的，那么清水学宫就是纯学术了，里面很多先生大多声明不显，隐居的更是不知凡几，水深得很，以赵志铭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清水学宫到底有多少位夫子。
  就算他真的去查也不会有任何破绽，他们用的身份都是真的，全都是易容的，就算是清水学宫自己内部查起来都不一定能查得出来，别说一个赵志铭了。
  界江三翁也是有真本事的，双方攀谈之下赵志铭很快便惊为天人，再一次惊叹清水学宫在学术方面的强大。
  这可怜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清水学宫的人打击了，整个清水学宫看上去不显山不漏水，实际上却是九大学宫中最强横的一个，实力根本就是深不见底。
  眼看着这捕蝶郎彼此之间谈笑自如，与界江三翁交谈高深知识，还有两位更是一人一本圣贤书安然而坐，全然不受喧闹茶楼的影响，赵志铭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朋友，忽然升起惭愧之心。
  很多学生都一样，出门历练往往就会迷失在花花世界之中，他们的身份太高，身边很容易汇聚起阿谀奉承之辈，陷得太深就会迷失自我。
  经过一场攀谈，清水学宫的教授和学子出现的事情席卷河间城，很快便有高层人员邀请众人前去城主府。
  这也是景唐的潜规则，学生单独历练是一回事，教授带着学生游历是另外一回事，只要有时间城主都会邀请学宫教授去城主府，有的甚至会亲自陪同进行介绍。
  最不济也会有高层出面宴请，总之不可能会怠慢的。九座学宫不是开玩笑的，这里面走出了无数的大能，可以说朝堂之上九层九的高官都是从九座学宫之中走出来的，如此势力自然不会有人敢怠慢。
  赵志铭也是第一次踏入城主府，白鹿学宫的贤人还不值得一位六境城主拉拢，河间城只是知道他来了，却并未大动干戈，这跟清水学宫的到来有本质的不同。
  很快众人便见到了河间城的城主，这是一位皮肤白皙的中年人，手指修长，看着不像是一位武者，而像是那些丰神如玉的道士，很有仙风道骨的风范。
  “就说今天怎么有喜鹊报喜呢，原来是三位学宫先生来了，快快有情！”城主很是热情。
  没法不热情，作为景唐的钉子，林牧的真实身份是大周安插在景唐的间谍，他知道绝大多数的间谍部署，也知道这三位打出来的名号都是自己人在清水学宫的名号。
  眼神对接之下他们就已经互相确认了身份，不过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这位间谍头子就是按照正常的接待礼仪来的，亲自迎接，奉茶，交谈甚欢，随后热情邀请众人留下参与晚宴。
  这是一套很正常的流程，唯一让人有那么一点看不懂的就是林城主显现出来的热情了，身为天象境的武者，排名如此靠前的城市之主，他居然不惜推掉了外面的事务在这里亲自相陪，显得太过重视众人了。
  当然也并不是说不过去，毕竟这是向来低调的清水学宫，而且是三位教授带队，他们显现出来的技艺值得一位城主的重视，而且此时的河间城出现了一些情况。
  就这样，这位看上去毫无架子的城主亲自作陪到晚宴时间，连带着赵志铭都一起享受了这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