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小二这才刚离开不久,酒才刚上呢,周枍堂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有人跟他搭话了:“少年郎,介意拼个桌?”
  周枍堂歪头看看,是位发须皆白的老者,双手藏在了宽大袖袍之中,看着很是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者身后是一中年男子,穿着青色儒衫,头顶儒冠,神色温和,就冲这仪表也知道这货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剩下两位是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穿着倒是没有什么讲究,就是看着很干净,跟周围一群风尘仆仆的人界限分明,看其相貌也知道是衣食无忧的人家,精致得很,来这城外路边酒馆竟也没有几分风霜之色。
  这一桌就周枍堂一个人,他也并不介意有人一起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没回话。
  老者几人也不介意,还很有分寸地给他留了余地,让他自己一人坐一边,老人和中年男子各坐一边,少年和小萝莉坐一起,看上去并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周枍堂一看这就是个懂规矩的老江湖,会做人,想来没少干过这事。
  几人坐下之后没学着周枍堂点米酒,而是很豪迈地点了两壶烧刀子。
  店小二知道这群人估计有点来历,却没放在心上,问道:“您几位都是外地的吧?”
  一听他这话老者就有些来气,瞪眼道:“怎地,不是五州人就要多收钱是吧?”
  “嘿,您一瞧就是个懂规矩的,一壶十元,外地人得收十二,两壶就收您二十五好了。”店小二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仿佛没看到老者吹胡子瞪眼的怒气。
  他这话说的可气人,偏偏这几人还没办法,因为他们一路走过来,五州人就是这个鸟样,说他们专坑外地人倒也说不上,毕竟人家是明码标价的。
  你不买?爱买不买一副您自己看着办的样子,搞得外地人很是郁闷。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消费者协会去投诉,反过来倒是有,外地人若是敢掀桌子什么的,分分钟城管就过来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爱买不买,老子也没求着你买。
  五州之地这个叫法所衍生出来的东西可是让外地人吃尽了苦头,偏偏还没办法发作。
  人家没有强卖,外地人自然也不能强买,自某位豪商说了非五州人要多少钱之后,立即被大大小小的商户效仿。
  这可不是周枍堂指挥人做的,而是五州之地的人民自发这么觉得的,就好似京都魔都总觉得自家高人一等是一个道理,现在的五州之地大致就是这么个想法。
  也许十年二十年能抹平这个差距,但至少在现在,五州人民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而且也的确是事实,这是由事实所衍生出来的心里优越感。
  也得亏是周枍堂建立了规矩,出门在外你得带“身份证”,没有个户籍证明那可是有理也说不清。
  所以店小二一问周枍堂是哪里人,周枍堂就把户籍证明摸出来了,当然了,是假的,这种事情对蝴蝶房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
  五州人,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外地人就没这福气了,基本都得多收个一两成,并没有这方面的法律规定,不卖给外地人也不是不行。
  这四人一路走来,从南京走到花州,可谓是从南走到北,对这条规矩已经是比较熟悉了,知道五州人的“傲气”。
  知道归知道,每次听到这话老爷子还是有几分不忿,冷哼一声没有回话,倒是中年人很是和气:“二十五元,不收铜钱对吧?”
  他说着已经从袖袋中取出了二十五元,笑道:“你点点?”
  “点个屁,外地来的土包子。”小二瞄了一眼就知道数量没错。
  这话说的就气人了,南京出身的博士,居然被路边酒馆小二说成是土包子,老人气得发须皆张:“不通诗书之辈!知礼否?”
  店小二不乐意了:“倚老卖老呀?怎么就不知礼仪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咱们这人人都要读书懂不懂,基础教育懂不懂?等着吧您!”
  见他要走,周枍堂笑道:“来斤酱牛肉!”“好嘞,您等着!”
  到周枍堂这边店小二就是微笑服务了,还先给他上,上完了才回去拿烧刀子。
  倒是旁人有人笑道:“这就说对了,那是个什么说法来着?吾尊老不尊无德之老,听听,这话听着就舒坦,咱老李也是读书人。”
  这人一开口,与他同坐一桌的江湖汉子也开口了:“得了吧,就你还读书人,还不是你家小子与你说的也亏得简单明了,说复杂一点你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边牛逼一吹,酒馆就热闹起来了,老者倒也没说什么,这点养气功夫还是有的。而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不仅不以为意,反而还微笑相对,看他的笑容中似乎还颇有点想要探究的意味。
  不过江湖武者吹牛逼,他一个儒生也没到要直接与之交谈的地步。
  烧刀子这种东西也是周枍堂整出来的,并且广为流传,他也没搞什么垄断生意,只是他自己却是不喜欢的。
  与烧刀子相比米酒度数低,讲究的是一个香甜,路边酒馆也别指望这东西有多好喝,说它是酒那都已经是抬举了,对周枍堂来说就是当水喝的东西。
  这里要提一句,周枍堂并不喜欢喝酒。当然也只是不喜欢,不是不能喝,换句话说,只要是好喝的酒他都能喝,不好喝的看情况也能喝。
  等旁人的注意力没放在他们这里了,老人也逐渐心平气和,对着周枍堂道:“少年郎,米酒有甚好喝,花州人自诩勇武,这烧刀子敢不敢喝?”
  说基础教育的事情,五州人民会说外地人是土包子是没说错的,毕竟也只是这几年才有的。但说勇武,这老人算是说对了,算是一个公认的东西。
  大周位于东皇洲南方,南京在南,花州在北,东南皆江河,北临景唐,西临西域。
  西域诸国皆是猪狗之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靠近大周的就给大周当狗,靠近景唐的就给景唐爸爸当小棉袄。
  如此一来,越是靠北则武力越强。花州锦州虽富,生活最是悠闲,但这勇武之人却是层出不穷,两州更有三元宗和镇国宗两大名门宗派坐镇,论武力当真是冠绝大周。
  面对老者的询问,周枍堂也不着急,饮了一口米酒才悠悠道:“勇武可不是喝出来的,若是如此,冀州人人皆勇?”
  “小子倒是有几分见解,老夫且问你,五州者何以傲?”老者可没跟他客气,喝着白酒还用手抓起一片牛肉。
  也就是这杯子小了点,自身也没那气概,否则就是一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周枍堂也不介意,答道:“人,五州者,人人皆手足同袍,同仇敌忾。”
  老者咽下牛肉,对左右道:“尝尝。”这时候中年人先动,接着才是两位小辈,一看便知此三人执弟子之礼,不敢逾越。
  在饭桌上也得是师傅先动,且师傅说能吃了,他们才能动手。
  对周枍堂这个答案,几人皆是不可置否。很多人认为五州人民的傲气是养出来的,生活上的不同所带出来的傲气。
  周枍堂可不这么看,超越时代的目光也不是一般人能懂的,精神文明建设这种东西还是太超前了。
  五州人民傲气,光是一个同仇敌忾是形容不了的,还得让他们有骄傲的资本才行,而周枍堂正是给了他们这份底蕴,又抬高了他们的精神境界,五州人才有资格去傲。
  最傲的人来到五州之地也要承认,这里的人有傲气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