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不许归
“李贤竟然要回去守丧……不许！”小皇帝看到了这份奏疏，直接批示了，李贤父亲去世，本来应该放手，可是手里却是缺可靠之人。
小皇帝派出去平乱的朱永，原是京师神机营的，这京里本就缺人了。
“贞儿……”小皇帝说道，“跟你商量个事，如今这京城的安全……”
“北方瓦剌内斗……总算是个好事……袁指挥使自然会做好这一些的，我一介女流，唯有安心养育皇儿，这朝堂的事，奴家不想知道……”贞儿想到的是两位太后，她们已经对自己不满了，这皇帝年轻……自己却和她们年龄相仿，她们一直认为是自己在勾引皇帝，属于大逆不道，难为小皇帝一直护着自己，如今又生了皇子，好比护身符……如果还想着那些事情，恐怕还真难得到两位太后的原谅……这小皇帝却迷迷糊糊的，想让自己再去管那些事……
“李贤不满朕不许他回家守丧，他说他年纪大了，这几年很是辛苦……”小皇帝说道。
“可是皇上没有人可用，让他再坚持些日子……”贞儿说道，“臣妾……”
“我只想让你去劝劝他……朕怕他不安心。再说了要是李贤要辞官，就会有人有非分之想了。”
“你要臣妾出宫？”
“顺便去看看你家人，有何不好？”朱见深说道。
果然是没白学……这帝师教的小皇帝还是有自己想法的。只不过他……他对那些大臣还是不信任……这帝王与臣子之间本来就是关系微妙的，何况前朝大臣废帝的事情就像刚发生一般，这小皇帝要是有半点差池，恐怕……这德王还在京城里住着呢？毕竟他看上去比小皇帝更符合他们的心思。已经有人说小皇帝一登基就是四处杀伐，杀气太重了。这难道也能怪小皇帝？四处想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年轻的皇帝一心想建功立业，做事有些雷厉风行。
“孩子……”贞儿说道，“皇儿才那么点大……”
“这宫里保姆众多，再说他是皇长子，谁敢不尽心照顾？”朱见深说道，“贞儿，你想多了，为了他好，你也应该出宫走走了。”
满月后……小皇子满月了……万贵妃带着皇子看似春风得意，却被人瞧出了什么。
怀恩上前问道：“娘娘为何不开心？”
“有什么可以高兴的？”贞儿说道，“我要离开孩子了……”
“娘娘要去哪里？”怀恩问道，“这不是应该是娘娘的归宿吗？”
“这皇家的孩子都不是自己的……”贞儿说道，“皇长子不会是属于贞儿的……”
“是不是皇上不肯废后了？”怀恩说道，“其实皇后娘娘不是个善妒之人，她明白自己的处境。”
“我本就与皇上本就不配。”贞儿说道，“皇后有何过？”
“既然如此，娘娘还有什么不满意？”怀恩说道。
贞儿的眼角有泪，声音也呜咽了：“妾身哪敢？你说他是不是只是把我当做臣子，心里没有妾身……”
“皇上心里当然有娘娘，只是娘娘您始终是他信得过的人，但不是所爱之人，您是先帝的人……”怀恩说道，“皇上对您那最多只是信任。娘娘为何当初你不拒绝皇上？难道不是因为心疼他吗？娘娘，他是您一手抚养，这世上谁会真把娘亲当做妻子的？皇上还年轻，应该还没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怀恩……你说得没错……”万贵妃说道，“他对妾身也算是尽心了，为我力争后位。”
“皇后之位责任重大，希望娘娘将来能担当，那就是大明之幸。”怀恩说道，要知道皇长子的母亲成为皇后是很好理解的。
“没想到戴兄你也会说这些奉承话……奴家只是当年受孙太后之托照顾太子的宫婢，皇后娘娘……实在抬举我了……本来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回倒也心安理得了。世上难得一知心人，我可不是一个要霸着皇上的主，将来也不会去抢那个后位……”
“你那么想就好，要知道两位太后还有群臣并不想您登上后位……”怀恩说道。
“我与皇上本就不配……”贞儿说道，“就算我做了皇后，也会被非议的。如今恐怕要见不到皇儿，麻烦戴兄多照看一把。”
太师府里李贤轻摇着羽扇，天并不热，确切说还是很冷的，他并不想在蹚浑水，年轻的君主冒进……对自己虽说重视，但是自己如油灯即将耗尽灯油，如今父亲死了都不准回去。
李贤觉得外面一阵风，带着一股阴气。他站了起来，去关窗子。
窗外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袍，半遮着脸，紧紧握住了窗棂，李贤吓了一跳。面前的人他认识，不是说几月前就再也没回来，传说是死了……他在朝自己笑……他从窗户跳了进来。
“李学士安好？”他问道，他就是昔日的锦衣卫指挥使，那个据说是死在广西的人，至于怎么死的，官方并没有明确说法。也没有对他进行表彰，毕竟谁都知道他是门达的手下，甚至有人说他的死本就是小皇帝的安排，这些旧人用不得了，想到这里李贤反而泰然了。
“你可是来勾我命的？”李贤说道，他觉得此人大概是在地府里做了鬼差。
“首辅大人，您不用担心。”贞儿褪去了头上的斗篷。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在那边还好吗？”李贤问道，“您这趟是要……”
“大人……我没死……皇上只是让我退下来而已，因为我已经不适合在那边做事了。”贞儿把手伸了主来握在了李贤手上，那李贤对管刑狱的镇抚使万真并不陌生，同为旧朝老臣，他是先皇信任的人，所以当初自己也会举荐他专管处理锦衣卫的事，让他做得罪人的事。他的手竟然是温的。
“你在如今何处？”李贤问道，“我想一定比我逍遥。那韩雍说广西已经基本太平了，流寇他还在清扫……你莫非一直在两广？”
“我早就回来了……”贞儿说道，“我回宫了……”
李贤看着他……都说他大概是个公公，仔细看来也不假，皮肤细腻，但是五官还是长得鲜明的，虽然有点秀气，但是男装也不失英气，不是那种带着娘娘腔的宦官模样。这一般的锦衣卫年龄大了也自然会退居二线，只是新任的指挥使袁彬反而比他年纪大许多。也是个先皇手上的故人，但是皇帝释放他，让他回京……其实小皇帝对于旧人也还是宽容的。
“臣老了……”李贤说道，“家里丁忧，所以现在做事心不在焉，万……万……公……不……大人可否在皇上面前替老臣说几句……”李贤想这人在皇帝跟前行走，那就意味着有办法让皇帝放自己走。
“大人，您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贞儿说道，“你一直要走，皇上没有人可用，希望挽留你……广西明火是灭了，但是别的不好说，现在湖北又有人不轨……皇上就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何况皇上资历尚不够，很多事情还要依仗您。”
“你……哎，你这也是……”
“我算是宣旨来的吧……”贞儿拿出了皇上的手谕。
李贤跪在了地上，他不敢再有别的想法了，那皇帝都那么说了。贞儿扶起了这位大人，说道：“不用这么正式吧……皇上只是担心没有老师的帮助，他会很难的。”
“臣当竭心尽力。”李贤站了起来，“这万……大人可向皇上回复，臣将鞠躬尽瘁。”
“那好，我还得先回趟家看父亲，他老人家担心我。”贞儿说道。李贤突然想起这万府……皇上新封的皇贵妃，皇长子的母亲……
“万娘娘……”他这算想到了一件事……宫里的不仅仅是太监还有宫女……贞儿回头婉然笑道：“首辅大人，你看来没有老眼昏花……”那声音倒是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