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回 建庶人
“牛公公回来了！”小张子陪着牛玉往东宫而来。这才过完年，牛玉在老家凤阳办差，那凤阳虽是个小地方，但是是朱家的祖庙全在那里，当时称为中都，凤阳城不大，却也锁着一个正宗的皇子嫡孙的后代，那就是朱允炆的小儿子朱文圭，人称建庶人，自从建文帝自焚后，他就被锁在了凤阳的广安宫，但是前些年皇上可怜他，到了天顺年间，在太后的允许下，朱祁镇把他放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已经五十六七了，不过还是为他建房娶了妾子生了儿子，在凤阳的旧人其实一直活着，虽被软禁在凤阳城，但是只不过对于这一支，皇帝却一直防着。
“建庶人一家尚好。”牛玉说道，“我这回去中都回来听说了不少事，那门达也太自作主张了，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好在皇上不与他计较。李学士岂能首次等污蔑？”
释放建庶人，这也是太师李贤对皇帝朱祁镇改变看法的原因，当年的李贤是忠心的是景泰帝，如今能为朱祁镇效力，全是因为他认为当今的皇帝是明君。
“其实这件事过去了，皇上还是尽力维护这一切，袁统领那真的估计是挪了宫里的木料……门达为人太死板，与别人磕就算了，与皇上磕与李学士磕是自找死路。”贞儿说道。
“其实李太师并非完人，那叶盛也是当年跟着于谦立下大功的，后又愿意为皇上效力，可是他不该赶走叶盛……”太子插嘴道，“其实我并不喜欢李太师为人……”
“小祖宗，让人听到，太师非生气不可……你还做不做太子了？”贞儿轻声训斥道。
“我无所谓……”太子见深说道，“二弟想做就去做……”
“祖宗定下的规矩，必须皇长子即位……”牛玉说道，“太子不要乱说话。”
见深笑了：“那按照祖宗的规矩，凤阳的建庶人的儿子才是太子。”
“越加糊涂了……”贞儿一下子抓住了太子见深，捂住了他的嘴，“牛公公，您别听太子胡说，他最近发烧了……烧糊涂了……”
这样的话都说得出，牛玉笑了：“贞儿，你呀，可真死心眼，太子真是有福，有你那么个忠心的奴婢。我能与谁说？皇上知道太子的脾气，他要是想让皇位，就不会现在还在龙椅上了，要不是当年曹吉祥等人发动夺门之变，太子恐怕早已是皇上了……”
是呀，那朱祁钰没有儿子，那些朝臣一定会抬出昔日的太子，不就是孙太后力保的朱见深吗？弄了半天这太子的命还逃不掉。
“你们大逆不道……”太子见深说道，“我父皇还在乾清宫里坐着呢。”
“别闹了，太子殿下，说些别的吧，公公，你凤阳回来，路上可有什么奇闻？”贞儿故意岔开话题。
“我看京城就很热闹，皇上在准备南郊大祭，这回咱家去凤阳也是为此公干的，一路上哪有心思看热闹。”牛玉说道，“这回同我一起去办差的还有一人，此人是凤阳人，在天顺年间就在右府办差了，（右府指枢密院）姓赵名辅。赵辅是个武将，早年就在地方上，如今在京城也是个能干的，皇上颇为信任他，此人能说会道，虽是武官却文才一点都不比那些儒生差。太子要趣事不如找他。”
“牛公公，莫非要让我听说书？”太子笑着说。
“那倒也不是，只是最平凡的事从他嘴里说的都会有趣几分。这回我去凤阳一路上可乐呵了。”
“他嘴严吗？”贞儿问道。
“这会说的人，不一定是嘴不严的，他能讨得众人欢喜，自然有他的妙处。”牛玉说道，“咱家告辞了，时间不早了，咱家可要去服侍皇上了。”
“姐，他溜了……”太子说道。
“他忙着呢……”贞儿说道，“这牛公公可不是一般人……那事多着呢。虽然他不喜欢出头露面的，但是还免不了这些。”
牛玉现在得了皇帝的信任，上面又没了曹吉祥，这宫里宫外的事是多，哪有时间陪太子唠嗑。
“贞儿，我们去找那个顶会说的赵辅去吧，这名真好，一点不比李贤差。”太子说道。
“太子殿下，你自己去吧，贞儿要去尚衣局看看太子的礼服是否完工了，那些人就是看人做事的，不骂几句难受。”贞儿说道。
“那我……”太子有些不高兴了。
“就让阿英陪你去，她好久没出宫了，她的小厮扮相还挺不错的。”
“太子殿下，带我出去吗？”王钟英说道，她听到贞儿姑姑说这件事很是兴奋。
“贞儿姐，你就会做人情……”太子说道，“那我就出去走走……”这是默许了，阿英换了一身京城贵家下人的服饰，跟太子出去了。
赵……赵辅真能说书？现在太后大丧，找个能说笑的人不容易。牛玉推荐的也不知道行不行，他喜欢听说书人说故事。
依着牛玉给的地址，找到赵家，这赵家还挺有趣，他家看门的不像别家一本正经，正在门口和个卖菜的聊着天，看有人来找老爷，也不问来头，也不拦。
倒是见深不好意思了：“我真可以随便进？你不通传？”
“我家老爷为人随和，他就会吹牛，喜欢吹牛……”连看门的都知道，“公子你别当真……我家老爷在里面和人侃大山呢。看您的衣服一看就是京城大家的公子，我才不会自讨没趣……您可别看我不上心的样子，我的眼睛可准呢……”
钟英笑出了声音。
“姑娘，你别笑呀，我赵二可不是吹牛……”看门的人说道，“咱做小的就要学会察言观色……”
见深觉得此人还真有两下，钟英男装打扮，本就是少年人，男女并不明显，结果他一看就知道是女孩，于是问道：“赵二……这怎么看得出我的小厮是女的？”
“她……太容易了，小脚呗，虽然比寻常人家大了些，可也是裹过的……”赵二说道。
“无聊！”见深拉着钟英就往里面走，那赵家大厅里更离谱，赵辅看上去也有三十几了，十来人坐在厅里，歪七竖八的。
“有客来了。”赵辅看见一少年公子带着一小厮进了屋子，他停住了嘴。
“公子……你是……”
“司礼监的牛公公介绍的，说将军说笑话一流。”见深弯腰行礼。
“牛玉……我难道就是说书的吗？”赵辅说道，“公子想听什么？”
“凤阳的旧事……你不是凤阳人吗？”见深说道。
“我……我凤阳是去了……可……可……也不知有什么旧事……你想听什么呢？”赵辅说话突然吞吞吐吐了。“我还是跟你说件事吧，这当年锦衣卫刘敬给石亨送饭食，差点被杀了头，还是我们这位韩雍韩巡抚救的。他比我能说……”
顺着他的手指，见深望去，一位白衣儒生模样的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打瞌睡。突然之间他的眼睛张开了：“谁……谁……你说谁……”
引起了边上一阵笑。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椅子上的韩雍滚了下来，跪在了地上，“臣是刚回京，还来不及去见皇上……累了……”
“你是从大同回来的韩巡抚？”
这韩雍是文官，这大明就是文官制约着武将的。韩雍点了点头。
“那大同……鞑靼人现在如何？你知道那也先的妹妹下落吗？”见深突然想起了她，曾经是石彪的女人的她，说实在石彪石亨的事很难说个是非，那时候曹吉祥也是落井下石了，鞑靼人孛来已经于大明议和了。这回孛来都派人来上贡了。这那些出征的将军们都回来了。大同那一带应该是安全了。
“殿下怎么会想到她，那个女人下落不明……”韩雍说道。
“我……我记起了一件奇事，听讲故事的人说，说那还是前朝的事，那民间有个孩子一连睡了几月才醒来，醒来是说自己变成了蟋蟀进了皇宫，战败了所有的蟋蟀，我们都知道先帝喜欢斗蟋蟀，民间都敬献好蟋蟀给皇上，那孩子的父亲前几个月的确送了一只好蟋蟀给了县官，县官把这蟋蟀送到了先皇那边，结果那蟋蟀战无不胜，可惜蟋蟀活不过几个月……那孩子所说的事情人人称奇。”赵辅说道，“太子殿下，您看如何？”
“无非是乡人所编。”太子说道，他对这个故事不满。
“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这街市上有趣的事最多，什么怪事都有……”赵辅说道。
“不能去吧？”太子说道，“不是说街市上……”
“怎么可能冷清呢？”韩雍说道，“太后丧期没错，但是百姓不可能不生活。这百姓虽不敢怎么，但是偷着做些事情也不难，太子你应该也是明白之人。”
“我怎么会明白？”太子见深故意说道，他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弄不好自己掉进了坑里。
“张大嘴都说了……”赵辅说道，“这家伙嘴不牢靠……”
“你杀了他吗？”太子急了，当初这宫里偷偷乐呵的事要是说出去可是欺君的。
“没，杀他做什么，他不说别人也会说，何况他是个编故事的，有的事情上不了大雅之堂，太子殿下不会想杀了他吧……”
“没……没那想法……我只想知道……知道去哪里……”见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