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 隔墙有耳
“不好了,门大人来了……”狱卒匆匆进来了,“你们快……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朱祁镇说道。
“你们就在里面躲躲,”狱卒打开了一件囚室。贞儿急急忙忙收了东西进了囚室,只听见外面咣当一声,落锁了。
“糟了……”朱祁镇说道,“朕出不去了。”
“不急……”贞儿说道,“老爷等等就是了……不要出声,我们可以听到隔壁的声音的。”
“这好脏……”朱祁镇突然说道,贞儿连忙把自己斗篷铺在了地上:“老爷,您就委屈坐在斗篷上吧!”
“一起坐!”朱祁镇说道,“这地方还过得去……比瓦剌军营干净。”
贞儿也不是一个拘泥的人,这斗篷也够大。
隔壁囚室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两人都竖起了耳朵,别人说的必经得起推敲,事实只有自已的耳朵才能信。门达进囚室了。
“袁大人可舒服吗?”这袁彬受了刑一直浑身疼痛,如何舒服得了。
“门指挥使还有什么不如意?”袁彬回声道。
“我来的目的,袁统领早就知晓了。文书也准备好了……”那是门达的声音,“我喝茶,你们继续,打到他画押……”
然后就是搬凳子的声音,鞭子的声音,泼水的声音。
“出去……你给我出去……”朱祁镇瞪了贞儿一眼,“砍了,去把门达这厮砍了……”
“冷静……”贞儿连忙说道,“轻点,别让人听见了,连累了狱卒……”
“他们本身就是贪财的……”
“没有他们,恐怕皇上根本出不了这监牢。”贞儿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救吗?”
“声声惨叫,让朕何忍?”朱祁镇来回在这房间里走,这里空间并不大,转得人头晕。
“门达不累不会收手,这叫声也是可以伪装的,我听朱骥说他已经打点好了,皮破肉不开……”贞儿说道。
“那他叫声……”
贞儿说道,“配合点嘛……,听说门达喜欢吃喝……没时间管……”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是不是还在暗中指挥?”朱祁镇有些不高兴了,这班人私下行动,把自己架空,还搞得如此……要君王何用?
“不……不是……”贞儿说道,“奴婢只是知道同僚都敬重他,你想想他们会怎么对待他呢?所以这世上还是做好人的好。”
朱祁镇坐了下来,他看见贞儿在笑,这里没有灯光,只有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只是那窗子没有糊纸,雪花竟然飘了进来。他靠近了贞儿,外面的声音也渐渐没了……夜深了,冰冷的墙……外面好像已经没人了。
“小丫头……”朱祁镇说道,“靠过来点……”
偎依在一起会暖点,贞儿明白。
“女子最重的是名节不是吗?”朱祁镇说道,“朕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陛下不必挂心,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事,昔日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几人挤在一起很正常。”贞儿说道,“陛下这点要求算什么……”
“你是不是女人?怎么会这样?”朱祁镇有些生气。
“原来皇上在在乎此,我们锦衣卫要是拘泥这个,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贞儿说道,“师傅告诉我们,什么名利都要丢,皇上的指令必须遵守,生是皇家人,死了也要是皇家鬼。”
“要真这样,那帮崽子凭什么一个个把钱看得那么重?”朱祁镇说道。
“那只不过是理想上……皇上,理想与现实总有距离的……”贞儿说道。
“你也知道有距离……能不能缩短距离就看你的一念了。”
这不是明摆又想占自己便宜了吗?贞儿一下子推开了他。
“你敢抗旨?”
“你谁呀,一个书生?我为什么要理你……我也不过是送饭的小丫头……”贞儿说道。
“你也会那么赖皮……”
“我赖皮了又如何?”
“我叫人了……”贞儿说道,不对,那门达走了,自己早就该叫人了,至少他们应该放出自己才对呀。
“谁又会理你……”这个后半夜了,动手送脚的家伙真有点麻烦,贞儿一下子推倒了他,自己也摔在了地上,却不知道要不要定住他。
“当啷……”门开了……
“你们还挺热闹哦……”朵儿在门口说道,他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
“朵儿……”万贞儿站了起来,一下子冲了出去。
“我儿子能,我怎么就不能?”朱祁镇说道。
“老爷,您说什么能不能的?”朵儿问道。
“你笨……笨死了,刚才出去的是万贞儿,我奇怪了,她怎么对见深总是那么亲热……”
曹朵儿笑了:“老爷,您说的真好笑,她是公子的保姆,能不亲热吗?你……你与她怎么可以……”
“可以什么?她不就是个宫女吗?”朱祁镇说道,“这天下之大,那个女人朕不能碰……”
“万姑姑不喜欢老爷您也很正常……”曹朵儿说道,“万姑姑怎么会来这里?莫非她也认识袁统领?”
“你问得太多了……记得保密,我们回宫……”朱祁镇说道,他走到了外面,看见贞儿就在外面站着,“一起回去吧!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真是没趣的人。”
诏狱外面停着马车,马车很平常,马车上挑着两盏灯笼,车夫穿着普通的衣服。
“我们分头走,朵儿,你这身衣服太显眼了,这里有贞儿就行了。”朱祁镇说道,看来他不想朵儿跟着。
“你又想怎样?”贞儿说道,她坐到了马车的一角。
“我去见个人。”朱祁镇说道,他探头出去,“去杨埙家,就是那个漆工,鲁班胡同的。”
鲁班胡同在城南,那城南是工匠穷人所在地,这半夜三更的去那里做什么。贞儿紧张了。
“杨埙是我的一个朋友,宣德年间就在宫里当过差了,他最了解土木之事,那袁彬和他关系不错,我们几个一起喝过酒。”朱祁镇说道,“那真叫自在……不瞒你说,那年他去修南宫,袁彬让他给我留了个暗门,不过他最拿手的是髹漆,他可是漆工中的佼佼者,袁彬拿的木头砖瓦就是他管的工地上的东西,只要他出面一口咬定没那回事,再把东西补回去,我看门达也不好死咬……”
“老爷竟有工匠朋友?怎么不给个官做?”
“做官?他不要,钱,他也不要……我也没法……这才是真朋友,哪像你们锦衣卫一样说一套做一套……还为这虚名争得你死我活……哎……你也是,生怕失了权力……”
“奴婢没有……”贞儿说道,自己怎么也算想要权的?
“还没有?你的兄弟,还有你的父亲都是仗着谁呀?你难道愿意当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吗?你一心想回到抚镇司当我不知道呀!你的手还伸在抚镇司呢。遇上事情却会如墙头草……连句硬话也不敢说,逯杲之死难道你没责任?他是你的属下。”
贞儿不语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认错了皇上,这皇上也真是奇怪,时而自己觉得他很精干,时而又很糊涂。
贞儿往外看去,城南已经一片白了,城南这一块住的都是工匠,虽然是后半夜,却是不安静,有的工坊可是日夜不歇的。所以街道边还有不关门的夜宵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