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不守规矩
第二日，天还没亮，万贞儿就起身了，看到了孟嬷嬷倒想到了自己，独自一身，没有夫君，在宫里熬到头也不过是个老嬷嬷，到时候还要厚着脸去求兄弟……自己该想办法出宫嫁人才是，可是很难。有钱就能过得舒坦，这是孟嬷嬷常说的话，现在看来也不是很准，要有个好结果，那还是命。自己也许没有那个命。
“姑姑，万岁爷又宣你去。”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又来了。
“天未亮，这算怎么回事？”贞儿说道，“万岁爷总不会一睁开眼就找我呀，我不去。”
“我说姑奶奶，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万岁爷呀，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这天是还没亮，但是他想要见你，你就要去，这规矩难道姑娘忘了？”
怎么可能忘，不守规矩就要挨打，自己小时候就没少挨打，只是这两年在外面自由惯了。可是现在最为难的就是自己不想听那人唠唠叨叨的。
“我去就是了。不为难公公了。”贞儿说道，“我还不知道公公叫什么？哪里人？”
“张敏。”那小太监说道，“我是福建的，正统十四年闹海贼，家兄被冤，送进宫里的。”
“冤枉？这宫里一半人都说冤枉的，皇上明明知道他冤枉人，可偏偏不肯放手，只会对着我们这些奴婢发火，你说我算什么，我又不是他那边的人，我可是服侍东宫的。”贞儿说道。
“姑姑，我们自己由不得自己，只能小心当差了，姑姑，你可是自由过的……”张敏说道。
小心当差，贞儿走进了乾清宫的大门，大殿里面静悄悄的。
贞儿看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没有进来，于是探出头：“张公公怎么不引路？”
“陛下让我在外面看着。姑姑只管进去，这回可不能声张。”张敏说道。
贞儿进了于是又往前走去，推开了东暖阁的门，里面静悄悄无一人，于是走到西面，西边的屋子也没人。这里屋子不止一间，皇帝在哪间，没人告知，每间屋子都是冷冰冰的。贞儿慌了，这皇帝根本不在这里，门口的小太监莫非是骗自己，他胆子也太大了吧。想到这里，贞儿准备回去，这要是让人发现自己没有旨意就跑这里来，岂不是也要受罚？这小太监莫不是受那些无聊人所托来害自己的。贞儿正准备出去。忽然听闻半空中有人呼道：“贞儿，你找人的水准真差！”
贞儿只见大殿之中宝座之上，孤零零坐着一个人。好一个孤家寡人，他身穿一身龙袍。自己怎么会没留意皇帝，他是身边没人，但是毕竟一个大活人就坐在乾清宫的正殿之上。
“贞儿，这越明显的东西，很多人越找不到，你不是第一个找不到朕的。”朱祁镇说道，“我试过不止一人，只不过我认为你在镇抚司做过密探工作应该比他们强点，没想到也是一样。”
贞儿听他说倒是大吃一惊，他是皇帝，知道自己另一个身份也不算稀奇，她的心里七上八下，于是跪下了。
“锦衣卫指挥使本应该是听命皇帝，但是如今的指挥使门达虽是拥立朕登基的功臣，朕却不可信，他竟然能背叛主子……”
“陛下，人各有志，锦衣卫也不是铁板一块，指挥使大人兴许忠于的是陛下呢？”贞儿说道，“我早已经不管那边的事了，我仅是太子的保姆。”
“他们都要朕斩草除根。这也许太残忍了！朕不是昏庸之人，但是他们要是……”
“陛下，您不是已经放过了朱大人，多放过些岂不好？那些臣子自然会明白陛下的苦心，仁君不会是用杀戮来解决问题的。”贞儿说道。
“你……你只是宫女，你们女人太可恶，竟然敢干政！你是如此，万倩儿如此……那周紫彤也是如此，还有那孙……总之朕要杀了你。”
“万岁爷，你应该控制自己的言行，幸亏这里没人，否则还以为你真要杀贞儿。”万贞儿竟然也不怕。
“你……你这丫头没治了！说话没规矩……”朱祁镇说道，对于面前敢于直言的丫头自己还真是舍不得杀她，她说话是难听了些，可这也是她可爱之处。
贞儿看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伴君如伴虎，这关算是过了，毕竟面前的人得小心应对。
“贞儿，朕觉得你可以到朕身边来，朕不会亏待你的。”皇帝突然说道，“朕觉得你是可靠之人。”
“万岁爷，有人比我更适合，我只是一个懒散之人，如今好不容易在东宫能过得舒舒服服的。”贞儿心里已经早有打算，自己不愿意做这种事。
“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也好，你不是乾清宫的人，曹吉祥的眼线不容易盯你。贞儿，朕要微服出巡，你应该有空的，太子一整天有功课用不着你陪。你先回去服侍太子，等他去书房，你换身寻常的衣服就来这里等朕，等朕处理完事务你陪朕去街上走走。”
原来这皇帝并没有看中自己，只是要自己办事，看来自己想多而来，他有那么多美妾，怎么可能看上自己呢？就算自己说话直一些也够不上他选妃的标准，看来又差点是自作多情了。这味道还是酸溜溜的。
皇帝原来要微服出巡，也好，他想看看外面的情景，这是件好事，那些冤枉的官员是不是有机会了。
“没什么事，奴婢先回去服侍太子了。”贞儿说道，“做完事，奴婢一定来这里等。”
“不要让人轻易认出你。”朱祁镇嘱咐道，“朕不想让人知道朕出去了。”
要上街了，自己已经十天没有逛街了。本来逛街应该很轻松，但是这回却是任务，贞儿竟然高兴不起来。
“贞儿姐，你什么时候出宫去趟，给我带点好吃好玩的东西来。我好想出去玩。”太子似乎知道她要出去似的。
“记得您是太子殿下，不可以随意出去的，万一有危险了，奴婢们是要活不了的。我是宫女，更不许出宫的。”贞儿说道。
“我可以偷偷出去，项灵儿说这些事情瞒上不瞒下的。”朱见深笑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又说胡话，好好读书，别想着玩。我今日要……要去西……西苑走走看些旧友，可能会晚些回来。”贞儿她还是要找理由，这要是晚回来了，怕是引起人注意。
“贞儿姐，别一本正经了，是不是去看戴怀恩？”那见深虽是小孩子，却也顽皮起来，“你怎么还不答应和他做对食？偷偷摸摸多没劲。”
这就想到了戴怀恩？这孩子怎么这么八卦，在外面的时候，戴公公的确来得多，只不过贞儿并不想学其他人一样，双双对对又如何。
“太子殿下，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看得上他？嫁人当然要正正经经嫁，将来也好儿孙满堂。太子，你不妨早点开恩放贞儿出宫嫁人。”贞儿说道，其实这话要是给戴怀恩听到了，一定会伤心的，这些太监一辈子都做不到儿孙满堂了，那其实这里的宫女也是往往一辈子就要老在此了。
“我不放……”见深说道，“我还没成亲呢，贞儿，你说过我成亲了，你再嫁的，不准早走。”
“那是在外面，您没人服侍……”贞儿说道，“如今这里您服侍的人多得数不过……”
“贞儿别说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再不去书房要被先生批评了。”朱见深说道，“你等我回来，我会给你惊喜的。”他走了。贞儿到不放心了，她看了看和她一起送太子的项灵儿，问道：“今个是不是那刘先生想带他出宫？”
“贞儿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项灵儿大吃一惊，这不是那教太子的刘珝刘侍讲私底下和自己打过招呼，让自己通知侍卫暗地下保护，太子还说要瞒着贞儿姐，这万贞儿怎么就知道了？难道太子又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漏出话来了。这太子的结巴，以自己看，还是万贞儿的缘故，太子在别人面前说话，那万贞儿总是用眼睛盯着，太子一紧张就结巴了。自己当时问过贞儿姐，她说是因为太子万一说错了话……大家都要遭殃。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还有你还真是胆大，要是太子出点事……”
“我已经通知了负责太子安的侍卫了。”项灵儿说道，“那是刘侍讲说要带太子出去的，说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太子要出去看看。”
“灵儿，你真傻，他要太子看的无非是街上的那些百姓，于大人王大人被冤杀，满朝一片哀声，这大街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贞儿想到了那晚看到的那些百姓，恐怕他们不仅仅是不怕寒冷，这大街上不会那么热闹了吧。历代只有帝王才可以令国为其守丧，但是百姓要是没有心情娱乐，谁管得了。
“姐姐，你别说了，我们都心知肚明了……您就好心装不知道吧！”项灵儿说道。贞儿小声说道：“我又不是那金殿上的老虎。又不想升官发财，去告发你们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