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无知者安
“贞……贞儿……他们……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我可以去看……看娘亲吗？”玩耍的朱见浚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到哪里去了？每个人都记挂着自己的小家，但是太子这个要求自己恐怕帮不了，周妃是太上皇的女人，她不能随便出现在东宫。
“殿下，现在不行，”贞儿说道，“你要乖乖听话，听所有人的话才行……”
“我……我要见姐姐，我要娘亲，我已经很听话了！”这孩子说道，他这句话说得算是很溜了。
“太子，你别在皇上皇后面前说这种话……”贞儿说道，突然她觉得这样的嘱咐实在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这要是被人听了去，这自己难免要受责，这皇上皇后是太子的叔叔婶婶，要是听到太子要见自己家人，一定会责罚大家的，可是这太子还那么小，说话哪懂得掩饰。贞儿板起了脸：“你如果还想吃东西就不能乱说，否则饿死也没人管。”
“贞儿，我……我……你别丢下我……我不要死……”那孩子说道，泪水就再也止不住了，看来他是吓坏了。
这也不行呀，要是他哭个不停，给太后的人看到了，给皇后的人看到了，自己还是要受罚。贞儿于是伸出了手盖在了孩子的嘴上：“不许哭，哭了死的更快。”
什么是死？对于年幼的朱见浚，他根本不清楚，但是他从身边的人，比如钱皇后，自己的母亲那边早知道死的恐怖了，他瞪大了眼睛盯着万贞儿，不哭了。
这一招竟然有效，万贞儿总算放下心：“好好吃东西，听我的话，我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一切，殿下，你要知道在这宫里除了我，你谁都不可以信，包括你奶奶孙太后，还有你娘，还有皇后，两个皇后……”
为什么会把孙太后他们都算进，贞儿不知道，但那是本能的，今天对小太子又是打又是吓，要是他向他们说了，自己不知道会不会被剥层皮，总之，那小孩要是不说，就什么事都没了。
朱见浚点了点头，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周围除了那个忙碌的厨师，都没其他人。
贞儿一把把太子搂紧了，笑眯眯地说道：“吃饱了，贞儿陪你去玩。”这万贞儿可记得给这孩子点甜头，这又哄又骂，其实也不是别人的手段，那是孙太后的，孙太后就是这样对待身边的人的。孩子很容易健忘的，只要他什么都不对人说，那东宫里的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除非他们不想要自己命了。
“汪皇后带着公主来了！”守门的小宫女进来禀报。贞儿连忙带着小太子出门迎接。
“不准乱说话！”贞儿轻声说，“他们说什么，你只要应声就是了，不管听懂还是听不懂的。”
汪皇后是景泰帝的原配，生了两位公主，这回带来的是小女儿，比太子大不了多少，说实在，孩子之间想见，实在要比大人有趣得很，这贞儿的嘱咐，皇太子忘得快，早就和小公主在一起玩在了一起。贞儿只是怕那孩子说了不恰当的话，让皇后起疑，于是板紧脸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汪皇后是过来人，她看贞儿一步不离跟在太子身后，说道：“贞儿丫头，你不用太担心他们，那么多人看着呢。”贞儿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这汪皇后的心思自己不知道，于是只能远远看着，这世上最美好的莫过这般，母亲和孩子之间是多么融恰，在贞儿的印象中，那是多么模糊，可眼前的小公主就像幼年的自己，牵着弟弟的小手，哦，贞儿记起自己似乎有个弟弟，宫廷里能自由欢笑的孩子本来就不多。年幼进宫的往往都是罪人，何况没到学会规矩是不会随便放进来的，学规矩的时候，父母姐妹兄弟都不得见，学完了规矩也见不得，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子，皇宫又大，谁也不知道家人在哪里，自己就对家人没有什么印象了。
“贞儿，把球给我！姐姐等我呢！”太子见浚说道，他不结巴了，他有点小结巴，自从进东宫，贞儿就觉得，孩子正在牙牙学语，听孟嬷嬷说服侍过太子的一个小太监就是一个结巴，现在是让人撵走了，但是太子还是没完改过来，平时太子说话还真有点结巴。贞儿捡起了地上的球递给了太子，那孩子笑了，笑得那么灿烂。秋高气爽，贞儿觉得自己也心里舒服好多。
“娘娘，您有没有觉得东宫冷清。”汪皇后身边的项灵儿说道。汪皇后这一行人也有十来个，女官的服饰与其他人不一样，那都是有文化的才女担当的，贞儿上回在乾清宫外见的就是她，没想到她是那么细心。
汪皇后环顾了四周问道：“伺候太子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太子的奶娘呢？贞儿，你可是管这里的？”
贞儿慌了，连忙跪下：“奶娘家里有事，请假临时回去，是奴婢准的。”
“好大胆子！”汪皇后说道，“你这丫头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上报了没有？”
贞儿知道免不了要受罚了，于是低下了头。
项灵儿在汪皇后身边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汪皇后竟然和颜睦色了。
“贞儿，这几天京城里吃紧，京城被围，漕运中断，什么都短了，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多久，宫里一切都有点混乱，你可要看紧点。好在各路勤王的兵马正在往京城赶，这瓦剌军队毕竟远道而来，人马再强也多不了，时间一长一定占不了便宜，大家都要一条心才是。”汪皇后说道，“钱皇后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关照了，这皇太子的嫡母生母如果要来探望，不要阻拦。你是照顾太子的，就更不得掉以轻心，万一他们过来了，看到孩子哪里不合适，会伤心的，她们已经承受不住了，你一定不能再让她们添烦恼了，尽量拣些她们喜欢的说。”
“是，娘娘。”贞儿回答，这主子讲话当然轮不到贞儿说什么，再说贞儿与汪皇后也不熟，与钱皇后倒是熟些，那钱皇后以前每日都会来给太后请安，宫女们对她感觉不错，她出手大方，在宫里娘家的实力还是很重要的，钱皇后是虽说是普通人家，可她祖上是跟着成祖打江山的，在海州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家，那私房钱还是有些的，何况她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她对后宫之人又及其宽容，那皇帝后妃没有一个敢说她的不好，这两三年，皇帝娶了一个又一个，也没见她有什么妒忌，当然这是面上的。
“娘娘，这几日钱皇后怎么样了？”贞儿还是忍不住问了。汪皇后没有回答，只是一声长叹。
“你管好太子的事就是了，莫要多问。这宫里知道多了就多烦恼。”汪皇后没有回答，何况看来这贞儿丫头是多管了，那根本不是一个宫女该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