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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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师姐的认知之中,大师兄很强,二师兄很强,小师弟很强,叶红鱼也很强,既然她想打这一场,那么便让她去打,胜负不会有意外。
她此时甚至觉得这里很无趣。
或者说,她此时的心神都没有在这里。
她一次又一次的望向北方,在那里,有着一件让她很在意的事情。
突然,一道微凉的晨风吹过,然后,三师姐的眉毛便皱了起来。
西陵神国离东海有一段距离,但这里的风往往都来自海上,一般都是东风,先前在晨光里轻拂的风,都是东风。
然而,此时吹过的却是北方!
三师姐神情微变,稚嫩的小脸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苍白。
她转身看向神殿前的神辇,神色凝重,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书院的中人自然看出了三师姐的情绪有些问题,不禁都有些诧异。
小棠更是开口问道
“老师,出了什么事?”
三师姐的神情很是平静,连声音没有任何的颤抖,但是,在场的人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焦虑以及愤怒,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要离开。”
她是此时在这里的书院中位分最高的,战力最强的三师姐,在这个决战即将开始的时刻,她却突然说自己要离开。
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啊。但是此时却没有一名同门表示异议,因为,他们都猜到了一些事情,神情俱变。
四师兄有些犹豫的开口
“阿宇应该在那附近吧?”
有夏宇在,三师姐你不用那么焦急,让自己去冒险的,这便是四师兄的意思,作为书院排位靠前的几人之一,四师兄是能够猜到三师姐的一些决定的。
三师姐摇了摇头
“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时阿宇可能也是有伤在身,甚至会很重,不然,师兄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然后,三师姐稚嫩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张开小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崖坪上起了一场大风。
三师姐的胸口隆起,脸色变得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神却变得更加的明亮,眼角也开始渗出了一丝鲜血。整个人变得很是可怕。
之前挂起的不是风,而是整座桃山的天地气息,此时伴随着三师姐的那一口吸气,灌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叶红鱼转身望向崖畔,神情微凛,心想即便你是二十三年蝉,身躯坚若岩石,又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吸纳如此多的天地气息?
天地元气还在进入三师姐的身体,她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在继续。
恐怖数量气息之间的冲突,震破了她的眼角,也震散了她的马尾辫。柔顺的黑发在三师姐的脑后不断的飞舞着。
直到这阵风停下来,这黑发也才落下。
也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三师姐满头的黑发正在不断的生长的,但是,发梢却一直都停留在三师姐的后膝处。
原来,不仅仅是头发长长了,三师姐整个人都在成长。
稚意渐渐退去,气息却渐渐涨升。
只稍数息,三师姐便由一个稚嫩的女童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少女。
赵南海看到这一幕,神色变得无比的凝重,作为观主很是信任的手下,天书沙字卷他自然在很早之前就看过了。既然看过这记载了天下功法的沙字卷,他自然会知晓世间很多修行宗派都有秘法。
道门其实也有着类似于燃烧生命获得极大力量的秘法,但他从来不知道有哪种秘法,会让一个人穿过漫长的岁月。
如果此时做过魔宗宗主的夏宇或者是宁缺在这里,便会知道三师姐用的是何种功法了。
夏宇是魔宗宗主,自然会知道这魔宗的不传之秘。
而宁缺,则是在多年以前,在雁鸣湖畔和夏侯对战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他苍老了数十岁,更合况,在他的脑海之中还有这莲生的意识碎片。
三师姐瞬间失去了十年的时间,把那段岁月,或者说生命,变成了力量。
庆幸的便是人间没有见到白色的长发。三师姐本就是一位稚气十足的女童,十年之后,她也不过变成了一名神情温婉,眉间却有凛冽意的女子。
三师姐抬头伸到了空中。
小棠看到她的动作便明白了,将手中的铁棍交到她的手里。
这铁棍不是棍,而是刀,是魔宗的传世之宝,镇派武器,是三师姐唯一没有交给夏宇的魔宗之物。
她用手握住铁棍两端,缓缓摩娑而过,锋利重新缓缓呈现,寒光四射。
此时,又一阵的北风吹过,三师姐于北风起时消失。
从崖畔到神殿之间,有条青石铺成的道路。此时这条青石小道上出现了无数裂纹。
三师姐来到了神殿之前,来到了神辇之前。
神辇前是赵南海,他双手燃起熊熊的圣火,神情肃穆,向她拍落。
这一掌势大力沉,但是却没有被三师姐放在眼中,此时的她在赶时间。
三师姐一头撞进了火海之中,她的速度很快,快到空间都似乎将要变形,熊熊燃烧的昊天神辉带出了两道火焰。好像火鸟的双翼跟在三师姐的身后。
这是蝉的双翼,而蝉的双翼,便是三师姐的世界。
神殿前一片幽暗,便是掌教神辇的光辉都无法照亮,此时却被她照亮了。
一声沉闷的响声,巨大而又沉重。
就好像是hi一块巨大的陨石从天空之中划落,飞了百余日,穿过云海,直接将大地凿穿一般。
大地出现了裂缝。人又如何能够幸免?
赵南海直接碎了,碎成无数血肉,在昊天神辉的火焰之中,变成青烟缓缓上升,或许这样也是另类的归于昊天吧。
昊天神辉的火焰是赵南海发出的,但是,在他死后,并没有消失,反而将他的身躯焚尽,足以看出此时的三师姐有多么的快。
惊恐的情绪,笼罩着神殿前的崖坪,来自南海的神官,想要呼喊,脸色苍白的小渔,腿软将要坐下,但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发生。
三师姐便已经进入了那座巨大的神辇之中,万丈光芒忽然间摇晃起来。
随后,从神辇之中传处了一声怒吼,那时西陵掌教熊初墨的吼声。这是愤怒的狂吼。西陵掌教熊初墨,即便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心思,在面对书院中人的时候,还是会保持警惕,更何况,这堆书院人中还有这他的死对头。
在三师姐进入到神辇之中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开始沟通天地间的元气了。
新教的盛行,对人间昊天的削弱最为直接,神国里的昊天虽然也变得弱了很多,但作为昊天信徒的他对于天地元气的感悟还是一样的迅速,他的气息也依然还是那般的磅礴。
神辇内怒吼连连,其中的战斗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外人都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
直到,神辇骤然粉,碎烟尘亦敛,现出场间真实的画面。
三师姐嘴角带血的站在那里,而熊初墨则站在她的对面,身上却看不到任何的伤口。
这是很多西陵神殿神官第一次看到掌教大人的真容,那个枯瘦矮小丑陋的老道人让他们很吃惊,但他们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这一战的胜负。
三师姐转身,熊初墨的身上开始出现刀口,先是一道,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死寂的气息喷溅,他的道袍尽碎,无数刀口,或深或浅地出现,最后竟是密密麻麻,数不可数,只怕有万道之多。
即便如此,熊初墨也没有死去,他跪倒在地,满身鲜血。
看着正在远去的那个女子的身影,痛苦地捂着胸口,感受着被刀意斩成花瓣的心脏正在碎裂,眼神里满是绝望与不解。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不仅仅是熊初墨想问,在场的很多西陵人都想问。
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熊初墨最想问的可能便是为什么世间有了三师姐,还要有他吧?三师姐和熊初墨是一代人,但是在那一代之中,三师姐一直都是拔尖的那个人,就像是大师兄那一代,二师兄那一代一样。
不过,三师姐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决然强悍地选择玉石俱焚的手段,哪怕自己也可能身受重伤,这般着急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只有在场的书院中人能够猜出一些吧。
三师姐不知道熊初墨跪在地上想了些什么,她也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和熊初墨的想法不同,即便有着道魔之别,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什么一生之敌,因为她从来都瞧不起他。
三师姐慢慢的走到了崖畔,没有理会其他人,跳了下去。
此时崖畔石上的沙漏刚刚流下几缕细沙。昊天神殿里那根香,才刚刚燃了极浅的一层。
所有人都在惊讶,在震惊,这场书院与道门之间的战争,谁都以为,将会持续很长时间。
然而瞬息之间,这场战斗便告终了。
所以此时的桃山一片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青衣道人从山脚下站了起来,他刚才一直在看桃山上的崖坪间发生的事情,自然会看到三师姐跳下山峰是隐隐的看了他一眼。
他也,明白那一眼其中的含义。
她杀了熊初墨,再杀了赵南海。
现在,西陵神殿可以降了。
熊初墨此时当然还没死,因为,有着一个人在等着呢。
“我或者应该感谢她把你最后留给了我。”
叶红鱼看着浑身是血的熊初墨,然后沉默,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转身走到崖畔,看着东海方向终于跃出云层的朝阳,神情微惘。
西陵神殿的建成,耗费了无数年时间,但是毁灭,仅仅只需要一个清晨。
三师姐从山上跳了下来,然后向北奔去。
自然要经过小镇的,青衣道人明白了她的意思,二师兄自然也会明白,所以没有理会离开的青衣道人,而是脸色略白的看着北方。
就像崖坪上的同门那样,二师兄知道她和他之间的那点事儿,于是更加确认大师兄在北方出了事,沉默之余,重新坐回残雪里。
二师兄很明白。如果三师姐能够解决这件事,那么她一个人去便足够了,没有人能跟上她的步伐。
但是,如果三师姐不能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也是仅仅她一个人去便足够了,哀悼的时候,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即便是二师兄他自己。
此时三师姐脚上的绣花鞋早就散成了布缕,洁净如白玉的双足,踏着残雪与污浊的泥水,震动着整片大地。
三师姐的黄色衣裙如同一片枯一般,在风中不停的飘拂着,却始终不肯坠下枝头,因为那不是秋天将落的枯叶,而是春深时,有些提前成熟、依然生意盎然的叶片。
三师姐狂奔的速度有多快,没有人能够知道,因为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这样狂奔过。
但是,宁缺曾经从唐国腹境狂奔一天赶到荒原。三师姐肯定是会比他快的。
从西陵神国的桃山到南晋临康城外的丘陵,没有用多长时间,她便赶了数百里的路程,并且继续向着北方赶去。
一路向北,三师姐要越过千万里,去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
“真快。”
观主看着南方遥远某处,淡淡感慨道,然后转身,望向断崖深处
“但你知道,她不可能比我们更快。”
三师姐一步便是数里,人世间没有谁比她更快,但是,要知道即便酒徒死了,还有观主还有大师兄,掌握了无距境的大修行者,已经超出快这个字的意思。
大师兄坐在崖石堆里,胸前尽是鲜血,脸色苍白,前两天一直平直横于眉前的木棍,此时还握在手里。却已经垂到了身畔。
很明显,大师兄败了,此时此刻的他甚至连手中的木棍都不能举起。
既然不能在举棍了,自然是不能将观主再留在这里了。
多年之前,大师兄拦住观主七日,甚至在几日前,大师兄也这么说着,但是,如今,却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过去,大师兄便败了,而且败的这般的彻底。
即便大师兄是书院的大师兄,即便书院所有人都无比希望大师兄能够将观主留在这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