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狐岭

  昨天夜里，壮汉熊猛被吓坏了，整个晚上都没敢睡觉，天亮时分，才响起了呼噜声。
  进山打猎十多年，熊猛见识过不少珍禽异兽，却从来没碰到过真正的妖怪，昨晚可倒好，直接找上门来俩。
  一个会说话的怪乌龟，一个幻化成年轻男子的不知名妖怪，还有个衣着古怪的外地人，这个怪异的组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这个汉子的神经。
  清晨时分，蒙云醒来叫起龟爷准备上路，戾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蒙云起初对戾还是比较忌惮的，这家伙可是凶悍的黑龙所化，搁谁谁心里不害怕，不过慢慢地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戾外表看起来非常冷酷，不过那是龙族血脉在作祟，要是说到底，他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性并不复杂，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干嘛这么着急，不是说已经到黑水郡了么，”龟爷打着哈欠自侧屋走了出来。
  茅屋很低矮，进出都得低头，不过龟爷肯定不用低头，它只有成年人齐腰高度。
  “卧槽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蒙云话刚骂了半截，但看到戾还在旁边，“唉算了不说了，戾没死也不算浪费。”
  蒙云说完扭头转身，推开栅栏门走了出去。
  熊猛在屋里呼噜打得震天响，不辞而别有些不礼貌，但昨晚这位老兄吓得够呛，就不打扰人家了。
  “哎你这么想就对了，”龟爷自身后跟了上来。
  “对你个头，快跟上……”
  山间有条小道，弯弯曲曲，蜿蜒伸向西侧方向。
  小道路面被清扫过，没被清扫的部分，上面有几行脚印，应该是熊猛留下的，能让人勉强认出是条路。
  道路两旁是尚未融化的积雪，被雪覆盖的柏树林，这几天没少下雪，天气又冷，两个鼻孔不停地冒白汽。
  蒙云带头走在最前面，“老王八，你说启巫师会不会就在郡城？”
  “大爷的咋说话呢？”龟爷没好气地说道，说完语气一转，“不过确实有可能，启老头儿跟你差不多，自己的事就算管不过来，也得先替别人把心操上。”
  “大爷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被派来专门毁人三观的，”蒙云说着快走了两步，抬手打落了头顶树上的积雪。
  龟爷急忙跳着躲开了，“有病是吧？伤好了脑子又坏了？”
  就在此时，大后方传来了熊猛的声音，“云小哥等等我——”
  三人闻声同时转身回头，蒙云转身往右侧挪了两步，这才看到了在后方小跑，气喘吁吁地熊猛，“咦熊猛大哥？”
  龟爷凑到了他的前面，“这傻小子追上来干什么？”
  就在说话间，熊猛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敢情这老兄不是空着手追来的，一大捆毛皮就悬在背后，跑起来不停地左摇右晃。
  熊猛走近之后，蒙云抬手指了指毛皮，“熊猛大哥你这是要……”
  没等熊猛开口说话，就听龟爷故作客套朗声道，“咳送送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
  “啊？不是啊，”熊猛被龟爷唬得愣住了，撂下身后的毛皮尴尬道，“我是想把这几张晾好的皮子拿去换些酒钱。”
  “欺负老实人，小心遭雷劈，”蒙云转头瞪了龟爷一眼，又转而冲熊猛说道，“外面不是正在打仗，还有人收皮货？”
  “郡城是进不去了，我打算去野狐岭，”熊猛憨厚地挠了挠头。
  “熊猛大哥边走边说，”蒙云说着侧身让开了前路。
  山坡越来越陡，小路越来越窄，路面有不少积雪，走在上面有些湿滑。
  熊猛走在前方带路，三人依次跟在后方。
  蒙云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野狐岭做什么的？”
  “野狐岭是个热闹的小镇，夏国商人来做生意经常去那落脚，小镇十分繁华，战乱也不会受影响，”熊猛说话时并没有回头，大家都在各自顾着自己的脚下。
  戾就不那么当回事了，这家伙还没学会人类语言，自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走路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一双冷漠地眼神左看右瞧，不知道在想什么。
  蒙云有些惊讶地说道，“还有这种世外桃源？”
  “野狐岭，怎么听着像是狐狸窝呀，”龟爷说出了他心里的画面。
  “相传是有狐仙庇佑这座小镇，故而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熊猛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前些年夏国大兵压境，都没敢冲进野狐岭。”
  蒙云心生疑惑之下又说道，“狐仙指的是狐狸成仙？”
  “这我倒是不清楚，”熊猛说道这里停了停，“不过老人们都说它通天地，晓阴阳，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想来应该是神灵无疑。”
  “牛啊这货比国家数据库还厉害，是不是真的？”蒙云闻言扭头冲龟爷说道。
  “没听过这号的，”龟爷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
  “神龟爷爷这是何意？”熊猛说道。
  说来也怪，熊猛不怕戾这种自带气场的狠茬子，却唯独对龟爷这个蹩脚妖怪敬畏有加，这倒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也没好意思问。
  “我是说那老狐狸是什么时候去那的？”龟爷抬高了声音说道。
  “呃不清楚，记事起就听人说了，”熊猛又说道。
  “野狐岭有多远？”龟爷喊道。
  “出了山之后，往西走个十里地就到，”熊猛回道。
  “郡城离这多远？”龟爷又问道。
  “走小道，五天就能到，”熊猛抬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混小子，要不先找这个老狐狸问启老头儿下落？”龟爷又冲他说道。
  “据我所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庙里也容不下不念经的和尚，”蒙云心中也在考虑这事，不过这狐狸这么有本事，肯定不是来做义工的。
  “怕什么，不给吃就让戾砸了它的庙，”龟爷没听懂他说的几个词汇，毫无由头地顺着他的话说道。
  “你这属于强买强卖行为，”蒙云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这德性，我就奇怪了，戾是怎么被你忽悠住的？”
  “本大爷人格魅力不是吹的，”龟爷脸皮没得说，比屁股上的肉还厚。
  “脸呢？”蒙云说道。
  “神龟爷爷说话可真风趣，”熊猛憋了半天没敢出声，开口就来了这么句话。
  “哈哈瞧见没，这也是我的优点之一……”
  一路上，熊猛都在吹嘘这个狐仙，越说越邪乎。
  这个狐狸相当神秘，能卜会算，其实他是不太相信占卜的，不过占卜和练气相同，都是这个世界的文化，也是重要的生活方式。
  启巫师下落不明，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在郡城，入乡随俗，去试试也不会掉块肉，反正也不远。
  不过还有几个问题，熊猛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传言，怎样才能找到这个狐仙，又该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打听消息，这些关键问题都还无从得知。
  下山之后，熊猛带着他们左转右转，又是钻林子又是渡河，一刻也没停歇过。
  下午天黑之前，几个人终于见到了大路，就在他们钻出林子，抬脚迈上路的瞬间，前方有几架马车飞奔了过来。
  前面的马车夫，疯狂的甩着鞭子抽打马匹，与此同时冲众人吆喝道，“巫师大人行辕，闲杂人等避让——”
  三架马车都很豪华，尽皆都是双马拉车，棕红色香木做的车身，被大量丝绸布幔包裹保暖，非常宽敞厚实，两侧有十几个护卫相随，由北向南行驶。
  几个人站在路边，一直等马队过去之后，这才听熊猛开口说道，“这是夏国巫师大人的车队。”
  蒙云随后也收回了目光，“巫师还坐马车？”
  “巫师为什么不能坐马车？是人就有累的时候，”龟爷满不在乎地说道。
  天色已经渐暗，蒙云转头看向了马车来的方向，路的尽头有处低矮的土丘，坡上有不少建筑物，这些建筑可不是普通茅屋，而是纯天然的木制建筑，“坡上好像有个村寨，是不是野狐岭？”
  熊猛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正是。”
  蒙云收回视线转头，笑着冲几人挥了挥手，“快走，进去瞧瞧……”
  五分钟之后，村寨大门出现在了前方，门前有几个守卫，内部不少人影晃动。
  就在此时，蒙云转头忽然发现少了个人，“戾呢？”
  “就在附近，戾不喜欢热闹，就让他自己待着吧，”龟爷回头环视着附近的林子说道。
  三人昂首阔步进了村寨，并未受到门前守卫阻拦，顺利进入城镇。
  进门之后，熊猛已经告辞离去，卖他的皮货去了，龟爷引来了少部分人的视线，蒙云则新奇地环视着周围的人事物。
  视野之内，小镇街道各处建筑前都挂着红灯笼，摆摊卖东西的，走街串巷的，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干什么的都有，什么样的人也都有。
  就在此时，有个长着牛头的人，从他眼前走了过去，身材很是魁梧，头上两个牛角却有些短小。
  让人感觉有些古怪的是，牛头人并未引起周围人的惊疑，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蒙云竟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指着它冲龟爷说道，“咦，这个家伙是不是牛头马面？”
  就在他说完的瞬间，牛头直接转过了身，两个大鼻孔喘着粗气，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周围有几个注意到这一幕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地发笑。
  “咳咳不好意思，这孩子脑袋被驴踢了，”龟爷眼见气氛不对头，急忙冲对方赔了个笑脸，扯着他的裤腰就开溜了。
  二人逃过几个街口，发现对方并未追上来，于是就停了下来。
  “这个小镇果然有古怪，妖怪和人混居，”龟爷打量着周围地怪人。
  蒙云不知道龟爷发现了什么，“牛头不是人吧？”
  “黄牛妖，修为接近大巫，”龟爷扫视着周围说道，“长着牛头，是因为它修为差点火候，幻化出来的形貌自然也就不完整。”
  就在此时，一个醉酒男子抱着酒坛子，横冲直撞地走了过来，直接跟他撞了个满怀，“走路没长眼睛？”
  “不要理他，这家伙脑袋被驴踢过，”旁边有个贩夫走卒，冲醉汉高声提醒道。
  由于是对方先撞上来的，蒙云就站在原地没让路，醉汉最大的特点就是，整个人脑门上有撮金毛儿，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好人。
  不过紧接着，醉汉骂骂咧咧地绕道走了。
  蒙云又扭头看向贩夫走卒，贩夫缩了缩脖子挑起担子，当即灰溜溜地走了。
  就在这时候，蒙云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一处灯笼最亮的楼阁，门前来来往往许多酒客模样的人。
  蒙云顿时眼前一亮，“前面好像有个客栈，快跟我来。”
  “哎你先别去，”龟爷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奸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