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七章 西域都护府
眼看曹休部全军覆灭之际,忽有一彪军从北而来。原来是谏议大夫贾逵与前将军、汝南太守满宠洞察先机,火速派两万援军赶至。曹休部稍定,而孙权误以为魏国大军聚至必有后着,也迅速撤离战场,返回武昌。
此战吴国几乎出动了全部常备战力,战果震动天下,影响深远。
近者,败军之将曹休忧愤成疾,不久后背生恶痈死于洛阳,令曹家将彻底失势,得胜之师孙权第二年于武昌称帝,随后迁都建业,立孙亮为太子,以陆逊辅之。远者,后世史家普遍认为此役白白葬送了魏国数万精锐和大量战备物资,在西线频频失利的情况下无疑雪上加霜,是导致魏国由盛转衰的重要转折。
而坐收渔利一方的蜀国则趁机陆续收官北伐。
蜀国北伐西军如今已然分成两部,主力以陈到驻守天水为中心,周边安定、金城、武都、阴平分别以句扶、庞会、阎宇、马岱驻守,以胡济往来梭巡。而降将姜维经过通报已经前往中军诸葛亮处报道。分队以张庆山、马承、张嶷驻扎在武威,伺机而动。
“庆山,战报来了。”
小半握着一卷层层包裹的圆筒军报快步而入。张庆山原本正与马承在武威城府衙内闲聊,说话被陈小半打断,便转而盯着小半焦急的样子看,饶有兴致。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都过去一个月了。”小半嗔怨说道。
“急啊,只不过我比较能装而已。”张庆山笑嘻嘻地说。
“陈姑娘,”马承说,“其实这一个月来我军要接手武威城防,再休养调整,时间也是刚好够。所以急也是急不来。”
“你看看,你就不能像马大哥一样好好说话?”
张庆山一脸置若罔闻,只是伸出手。陈小半拗不过嬉笑怒骂的张庆山,只得乖乖地递过圆筒。
张庆山大致看完,摇了摇头,“好无聊啊,一点惊喜都没有。”
“怎么了?”马承问。
“毫无意外,不就是曹休被陆逊大败,孙权不负所望拉后腿。”张庆山毫不掩饰厌弃之情,“要是孙权争气一点,说不得如今合肥城都是东吴的了。”
马承看过军报,心中一阵无可奈何,纵然孙权最后错误判断魏军实力提前退场,没有把战果最大化,但好歹也是一场大胜,在张庆山眼中依然如此不争气,那么他又会怎样看待平庸的自己?
“如今魏军的正规军已经被打光,我们也是时候有所行动了。”张庆山站起来,回头看着中原九州的地图,视线聚焦在地图最西侧的张掖、楼兰二城。
“张公子,我们真要远征楼兰吗?”马承始终不太明白为什么张庆山对这两座城如此执着。在蜀军看来,甚至武威本来都不在进攻计划之内。
“牧边,你现在看到张掖、楼兰在地图的最左边。但它不代表天下的边界。在此两处再往左,还有广阔的世界和万千座城池以及数不清的百姓。”
“如此鞭长莫及,以昔日汉武帝积三世之威才能管治如此庞大的疆域吧?”
“你不了解刘彻。”张庆山认真说道,“他想必也知道要统治这么辽阔的疆域如今确实没有办法,这其实和国力无关。所以,他才开辟了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陈小半郑重地又念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对他们如此重要。
“世人皆重农轻商,不知贱买贵卖,货物流转的威力,”张庆山一边说一边走到屋外,俯瞰整座城池来来往往的兵卒,“商贾之威甚于兵戈,利在伐谋。”
马承沉默数息,“马承愚钝,一时不能理解张公子的意思。不过既然张公子决定了进军张掖楼兰,承当为先锋。”
张庆山看着来到身边的马承,笑了笑。
“幸得马家二字在武威一带尚有余威,一个月来招募得勇士数千,现在正好用作守备城池,腾出些老兵远征。”
此话一出,张庆山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牧边尚不知此正杀身之祸根?”
“张公子何出此言?”马承疑惑道。
“扶风马家,在河西之地世代积威,从马家败亡到南下依附刘备再到如今马超逝去,如你所见,其余威尚可一个月间轻易募得甲士数千。你说,刘禅防不防你,诸葛亮防不防你?”
“可马家不是已经名存实亡了吗?我妹嘉尔也嫁于凌伯守,待我和岱叔身死,马家就没有人了。”
“近年来凌伯守与你马牧边崛起太快,马家大有香火复燃,执掌庙堂兵事的态势。”张庆山平语气一顿,“这还不是最紧要的。当初马家以姑爷凌伯守继任神威天将军,可谁都没有料到你马牧边追随秦不破后可以屡立战功,甚至断臂之后不退反进。那马家到底以嫡长子马牧边为首,还是以姑爷凌伯守为尊?如此下去,恐怕秦不破都不得不防你,他和凌伯守的情义毕竟比你重。”
伺候在旁边的陈小半也听得讶异,没想到马家还有这一层隐患。
马承释然地笑了笑,“人们皆言张庆山算无遗策,聪明绝顶,原来也有些情谊是你算不到的。数年前,从我踏进秦不破府上,举起表字宴那杯酒开始,我这条命就是秦不破的了。没有他的举荐,我马牧边至今仍是锦城里首鼠两端苟且度日的马平安。北伐之前不破就跟我说,世间往后再无马家,确切地说,世间再无世家。待天下一统,凌伯守于內当执九州兵马,我马牧边于外当为西域长史,执掌丝绸之路。”
“秦不破说让你当西域都护府长史,管丝绸之路?”张庆山也难掩兴奋。
“他说你对丝绸之路执着得近乎病态,只有我去管,你才放心。只有你放心他才放心。”
张庆山畅快地大笑起来,连声说“知己当为秦不破”,接着从怀里拿出一份书信,“这是我打算拿下张掖楼兰后再呈送给秦不破的。”
说罢,展开书信,最后一句上书,“当设西域都护府,以马承为西域长史。”
“不过,我马牧边虽然愚钝,却也想过张公刚才提过的问题,如今你又专程和我提起,看来我与凌伯守之间确实有这个隐患。如此看来秦不破也是非常大度了。”马承左手扶剑眺望远方,“既然不破有情有义,我又如何能辜负他?”
马承沉默良久,像是艰难地做了个决定,“我马承从今起不娶一女,不育一子。马家至我而止。”
这下连张庆山都沉默了起来,过得好一阵子,才说,“明日起,远征军全军出征,牧边早些休息吧。”
“带多少人?留多少人?”马承问。
“以张嶷领三千新军,三千老卒守武威,其余你全部带走。”
“两万五千人,足够了吗?”
张庆山哂笑一声,“有李无赖在,五千人都绰绰有余。都说商人重利轻义,张掖、楼兰这些地方多年浸染的结果,没有什么是不能买卖的。”
“那么,李无赖就这么可信?”
“有些人的坏在面子上,有些人在心里头。李无赖可靠得很,以后西域都护府少不了他,他可是个西域通。”
“那还有两万兵?”
“留给你的家底啊,”张庆山打着哈欠往回走,“你可要长命百岁,我的西域都护府长史。”
马承笑了笑。
张庆山却又回头,“对了,那秦不破有没有说天下一统之后,他该担当什么?”
马承仍旧只是笑。
“我就知道,”张庆山嘟囔着转身离去。可一转身迎面就碰见早候在门外的李无赖。李无赖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压低声音问,“张公,那些弟兄都准备好了。”
张庆山也早没有了刚才的一脸无所谓,只是点了点头,寂静无声地在陈小半陪伴下离开府衙。
汉中城外。
邓艾献计的夜袭在最危急关头被凌毅的无虞阵所破,不但没有成功拿下汉中,反而损兵折将,司马彬、邓艾重伤,更为甚者,长子司马师阵亡。本该勃然大怒,直接把邓艾斩首的司马懿却冷静得薄情,只是撤去了邓艾分营副将的职务,让伤病未愈的徐晃强行担任东营主将。
此时邓艾正单膝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末将未能保护好少将军,自知罪不可赦,本想与赵云同归于尽,但危急中突然想起一个计策,只等说与都督,再自行了断。”
邓艾智勇双全,素有美名,话说到这个份上,怎么也得让他把话说完。更何况司马师已经死了,如果还不把邓艾收入麾下,那才是最大的损失。所以司马懿尽管脸色也不好看,还是轻轻点头。
“上策,我军已围汉中四日,想必蜀国援兵已然尽数在路上。我等虽然攻城不利,但兵力犹在,何不釜底抽薪,调派一半兵力直下锦城?中策,围城打援,待蜀军主战力消磨殆尽,再伺机南下锦城。下策,猛攻汉中,等蜀军援兵到来,再据城力守。”
邓艾昨夜之战失血过多,一口气说完三条计策,脸色竟然兴奋得泛起丝丝红晕。
司马懿听罢颇为惊讶,没料到这个邓艾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心中既惜邓艾之才,又气长子司马师竟然在邓艾眼皮下被杀,但看着此时邓艾空荡荡的右臂袖管,念及对手毕竟是赵云,也确实责备不起来,怪只怪自己操之过急让司马师为主将,邓艾为副,“下去休养吧,你所说上中下三计我自会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