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没有名字的!你就这点人还想跟我斗?”泗洲山部帅黄拨说罢哈哈大笑。这位身形壮硕、披发纹面,甚至还围着条兽皮的男人正是泗洲山的头领。
  黄拨身后,一群野人一样邋遢粗野的男人跟着起哄。
  与此同时,在绵绵大山深处,木川正带着差不多两百人快速穿梭在老林中。老林里枝叶茂盛,棵棵大树遮天蔽日,把荒芜的山路盖得如同黑夜。但这丝毫不影响队伍的进行,他们仿佛从生下来就在这片密林里讨生活,身型矫捷得如猎豹。
  “听说你可怜的扶苍山再不济也有五百人,怎么?又想学上次一样,分一半人出去偷袭老本营?我跟你说,这次我可是留了一半人守在营里,你那些偷袭的也就是送死的份,到时候两边不讨好,弄个全军覆灭就不能怪我了。听说你营里有个来自秣陵的压寨夫人,水嫩得很咧,等我杀了你再去尝一尝江南女子的水灵!”
  柳侍山嘴里叼着根杂草,掏了掏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真留了一半人在大营?”
  “怎样?你该不会真派了一半人去偷营吧?哈哈哈!”
  “那我就放心了。”柳侍山话音刚落,吐了口中杂草,大喝一声,“圆阵!”
  毕歌嗓子奇大,立马扯开嗓子组织两百人围成一个圆,外面的持大木盾,第二三层手持木制长枪,里面一层手执短木弓,自己留在里面指挥调度。
  “什么鸟玩意,山贼也学人摆阵!”黄拨不屑地说,“弟兄们,都给我冲!三个干一个,什么阵都是扯淡!”
  泗洲部众一拥而上,一阵乱箭从阵中射出,泗洲部倒下一片。“举盾!举盾!”黄拨大喊,领着众人继续往前冲。好不容易来到阵前,又有数十支长枪从阵内探出,鬼魅如灵蛇。
  黄拨一刀砍断其中一根长枪,口中还不断呼喊,“涌上去!人多怕个鸟!”
  人数上的优势很快把扶苍部围住,虽然一时间两边对峙不下,但随着体力一点点被消磨,最终三倍于扶苍的泗洲很可能会把圆阵攻破。
  柳侍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回去还得搬半年石头啊!”
  说罢眼神示意毕歌,毕歌立马双手紧扣,搭成人桥,柳侍山踩在人桥上,毕歌和柳侍山同时发力,柳侍山整个人飞腾出圆阵外,同时后背一双七寸匕首抽出,如闪电般在人群里左冲右突,所过之处只带出一条血丝,敌人却慢慢倒下。
  黄拨见状,连忙赶来战住柳侍山。不得不说,黄拨的武艺比当初扶苍山的寨主厉害多了,不然这些年扶苍山也不会一直被泗洲山欺压至此。
  只是柳侍山还是摇了摇头,心中默默想道,我家将军啊,这里的人真是练刀都不够格!只见柳侍山眼神一凛,身形忽然加快,本来还是黄拨手中刀砍柳侍山,现在看上去却像刀在追柳侍山。
  明显柳侍山并没有打算杀死黄拨,他已经数到十五,而黄拨还没有倒下。柳侍山第三次看向泗洲部众身后的山路时,一彪人马终于出现!
  木川带着两百人从山坡上俯冲而下,那两百人一手执盾一手执刀,口中喊杀,声势吓人。
  柳侍山覆在铜甲下的脸不自觉扯起了一个笑容,右手刀在掌心灵巧地转了一圈,从正手变成反手,尔后左脚迅猛地踏出一步,左手刀猛然刺出,正中黄拨右手手腕。黄拨甚至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右手倒持的匕首已经划进了他的喉咙,汩汩的血水从颈脖一直流到袒露的肚皮上。
  “我……我哥黄乱……不会……放过你。”
  柳侍山右手再用力,黄拨整颗硕大的头颅被横批而落,“正好我也不打算放过你哥。”
  泗洲部众人见部帅连头都被斩了,军心大乱。此时又有两百人从身后杀至,很快便溃不成军,纷纷丢掉武器投降。
  “大当家,这里三百俘虏,怎么办?”木川还在整顿战场,见柳侍山要离开,连忙前来禀告。柳侍山看了看那一小片蹲在地上的人,“让他们混战,最后留下的五十人收编入伍,最先倒下的五十人杀了,其他编为奴隶。”
  “毕歌!”柳侍山然后大喊,“走,去泗洲山!”
  毕歌多年的恶气终于报了,此时正心情欢快,粗声粗气应道,“好嘞!带多少人!”
  柳侍山伸出两根手指,毕歌却有点为难,“大当家,就两百人会不会少点?上面可是有六百人的。”
  “是我跟你,还有他。”柳侍山指了指黄拨的人头。
  “大当家……就算你能一个打一百个,我老毕打五十个,不能再多了!”
  柳侍山难得笑骂道,“你小子,明明就能轻松拿下原来的寨主当大当家,非得装孙子。”
  毕歌晒然一笑,“当头领多累啊,还是当老二舒坦,老大说砍谁就砍谁,说喝酒吃肉我连姑娘都不睡。”
  “行了,走吧!”
  二人一路上山,毕歌一声不吭,在默默沉思等下如何在众人的包围中突围而出。毕歌也不傻,山里的规矩,老大死了老二做主,断没有一个人头就能降服剩下六百人的道理。
  但刚到寨门,毕歌却傻眼了——泗洲山二当家领着六百弟兄杀气森然候在门口处。
  柳侍山一看,神色从容,双手却背到身后,握住两把匕首,慢悠悠走到门前,“你桑公子说话算不算数?”
  那人身穿一见月白色麻布长衫,头扎文士纶巾,二十出头的脸庞刮得干干净净,在一片山民中简直鹤立鸡群。“我桑某人虽然落草为寇,但行于天地间,一言九鼎。”
  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人头从柳侍山身后抛出,桑超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家大当家人头,当即跪地痛哭。
  有得半柱香时间,桑超才起来对柳侍山行礼,“桑超见过大当家!”
  桑超身后众人也只得跟着行礼。这时桑超又说道,“还请大当家准许我安葬黄拨。”
  柳侍山冷冷说道,“又要尽忠,又要保命。婊子又是你,牌坊你又立了。”
  “做人还是得讲究的,大当家,”桑超认真说道,“不讲仁义,和禽兽何异;不顺时势,和禽兽何异?”
  ……
  扶苍山的大厅内火把照得通明,一坛坛美酒和肉食从外面渐次搬进来,厅内一片喧嚣,碰杯声和笑骂声此起彼伏。柳侍山一统泗洲山和扶苍山,晚上自然少不了一番饮宴。
  柳侍山斜倚在虎皮大椅上,一言不发地饮酒,看着下面的众人。
  席间有人问道,“大当家,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北上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停下手中杯,期待地看着柳侍山。
  桂阳再往南便是交州,交州有多穷?连山越都嫌弃。几乎整个吴国境内都分布有山越势力,但桂阳这一处已经是山越的最南边,再往南只剩下一处成气候的势力。这也是柳侍山选择在这里开始的原因,地方偏远,不会被各方山越宗部和吴军攻击,是个潜伏的好地方。
  柳侍山听到问话,放下手中杯,走到大厅中间,他看了看四周,神情就像在看自己的物品一样。这一晚,这个大厅内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全是泗洲山那边投降过来的小头目。
  “不,我们往南。”柳侍山说。
  “南边正是黄乱的宗部啊大当家,黄乱正是黄拨哥哥,交州最大的山越。”桑超站起来拱手说道。
  “大哥黄乱,弟弟黄拨,先乱后拨,取名字倒是不含糊。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时候不要往北添乱。”柳侍山看着桑超,和桑超四目交投,桑超便默然坐下。
  “大当家怎么不北上呢!我听扶苍山的都叫你扶苍王,我们干脆打到武昌去,弄个吴王当当嘛!哈哈哈!”
  在场泗洲山过来的众人都跟着大笑起来,满是匪气。但诡异的是,扶苍山的都没有笑。他们太了解自己大当家的脾性了。
  柳侍山走到那名泗洲山的小头领跟前,勾了勾手指,让他站起来。满身横肉的小头领不明所以,刚从座位上起来,便看见寒光一闪,柳侍山从出刀到收刀一气呵成。众人还没看清楚的时候,那小头领已经捂着鲜血喷涌的脖子往后倒去。
  柳侍山转身走回他的大椅,像没事发生一样说道,“可能你们新来的不清楚我的脾性。记住一点,我说过的话不要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