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汉之羊左
“让外面的人马尽数入得院内,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以头巾蒙眼,面朝正门。”秦越跟司马师喊道,司马师不敢多想,事实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多想,稍有迟疑都会给人落下不孝的把柄。
看着按司马师吩咐哗啦啦冲进来的数不清的玄甲军士,秦越还有闲心和司马懿闲聊,“侍中大人为了拿我区区一个秘书郎,会不会劳师动众了些?”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要不是张虎一根筋,说什么也不肯在这府内埋伏,恐怕现在就该我说昔日曹丞相跟吕奉先说的话了”
“好一句‘缚虎安能不紧’,我与虎哥情同手足,岂是你能算计的。”
正说话间,关乐已经提着她的佩剑偃月,与秦越的长枪回到身边。兴许关乐没想过秦越的大雪龙骑尖如此沉重,此时额头竟冒出一层细汗。
“张虎!”
秦越突然翻脸不认人般大吼一句。张虎不明就里,来到身边,秦越接着说道,“我待你如兄弟,不想你今日竟然设局害我。你不仁我不义,马上带我们离开这里,不然侍中大人性命堪忧!”
张虎听罢双眼微微发红,细细喃了句,多谢秦弟。然后带着秦越、关乐还有被挟持的司马懿步入后堂。
进得后堂,秦越已经不用扣着司马懿。司马懿自知自觉,主动跟在秦越身后,说道,“贤侄这一手可谓两全其美。只是这后门是走不得了,我师儿不可能不在后门布置军士。”
此时张虎说道,“昨夜有人让我在院子侧墙多堆放干柴杂物,堆至半墙高左右,并名曰‘檀溪’,说可救越弟一命。”
“檀溪?”秦越略一思索,便明白其意思,“快,带我去!”
说罢众人很快来到“檀溪”处,一看干柴杂物堆得甚高,已然可翻墙而出。此时司马懿才抚掌大笑,“檀溪檀溪,昔日刘备赴宴刘表,被蔡氏所害,走马跃檀溪才逃过一命。不想今日你小子师门吊丧,也是如出一辙保得性命,有意思,有意思。”
“还有劳大人去通风报信一番。”秦越拱手道,说实话,他打从心里不讨厌这个阴鸷的谋略家。
“那是,我打不过你,还不信我手下军马困不死你。你快走喽,这么年轻死了多可惜!”说罢司马懿便小跑而去,口中还念念有词,檀溪檀溪。
眼看司马懿跑远,秦越才对张虎行礼赔罪,“虎哥,多有得罪了。”
“越弟哪里话,是虎哥无能,竟不能阻止司马害你。”
“虎哥今日之义,我秦越铭记在心。他日在战场上相遇,我定主动后撤三十里以示避战。”秦越抱拳说道,声音蹡蹡。
“越弟如此,为兄何忍与你对垒。但有圣旨,我皆托病不出。”张虎也是愤义说道。
二人后来作为双方势力的青苗栋梁,一生沙场对垒数十回,皆以秦越退避三十里,张虎托病不出而终。二人兄弟之情在战火连天的三国时期,成为一时佳话,被誉为“汉之羊左”。
却说这边司马懿一路小跑回到前院,司马师见到父亲安然无恙,心中激动,连忙上前,却被司马懿劈头盖面痛骂一顿,“竖子妇人之仁,如何成大事!快去追!”
司马师满脸羞愧,恼羞成怒,训斥手下五百精锐边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五百边军迫不及待地摘下蒙眼的头巾,下意识就转过身往后院冲去,但一来眼睛霎时间不适应重见光明的刺眼,看东西本就不清楚,二来这些都是百战老兵,听到命令身体本能就行动了,不想却一把撞到后面的边军。
一时间五百人挤在前院里纷纷跌到,像一群鸭子被撵着下水,乱成一团。
司马懿心中大怒,见眼前状况,没想到秦越连这点细节都设计了来争取逃跑的时间,越想越觉得此人可畏,喃喃道,“吾誓杀秦越!”当下又见司马师还指挥边军往后院追去,气得一巴掌直接拍在司马师脑袋上,“榆木脑袋!他们从后面出去的,你还按他们的原路追,追得上吗?不知道直接到外面围堵?”
另一边秦越二人翻墙而出,只是一条无人的寻常街巷。关乐正想往左边跑去,却被秦越一把拉住,说道,“刚才那里既然叫檀溪,当年刘备跃马檀溪往西南而去,那么——我们该走右边!”
跑不出两里,关乐又问道,“这么跑也不是办法,我们好像越跑越到角落了。到时死胡同一条则万事休矣!”事实上秦越也是打算直奔最近的城门,不料却有“檀溪”的暗号,正思索间,关乐又问,“之前绍先让我们闹事,我们现在能跑得脱就不错了,还何谈闹事?”
正说话间,关乐眼尖,突然停下脚步,又往回走两三米,指着院墙喊道,“快看,博望坡。”
秦越也回身走到“博望坡”三个字前,这里无门无梯,正踟躇间,秦越心神一凛,抬起脚猛踹下去,不料院墙顷刻倒塌,不说关乐,连秦越都有点傻眼。院墙怎么可能被一脚踹崩呢?
只能是事先做了手脚。
二人进去后更是叹为观止——里面堆满干柴硝石等引燃之物。
“火烧博望波!”关乐几乎大喊出来。
……
当司马师带着一群边军循着大火找到时,秦越二人早已从南边逃脱,看着眼前熊熊大火大有蔓延之势,司马师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下令副官让衙门的人扑火。
大伙烧毁了现场的踪迹,司马师正一筹莫间,忽悠哨塔的瞭望士打出旗号,指引司马师往南追去。司马师大喜,不料还没到半路,南边又见火起,火势更为高涨。
当年刘备火烧博望坡后往零陵的南方而去,当下秦越与关乐自然也照着往南方跑去。又在南边紧挨市集的一处酒楼后门那马厩处的柱子上,见有“赤壁”二字。环顾四周,马厩正堆满草料。二人心领神会,掏出火折子点燃草料,又在隔壁酒坛里找到火油……
市集不同院子,货品密集,而且一般干燥易燃,在火油的助威下,烧得整座城都热起来。
待司马师再赶到时,都尉典满亦已经到了。
典满乃猛将典韦之子,曹操念其父的功绩,任命他为许昌都尉。典满又有一义弟,同在许昌担任城门校尉,长得极其雄壮,勇武过人。原名已经不知,只因十六岁时曾独自徒手杀死头大棕熊而得名。典熊因战事连年,其父母双亡,由典韦收养,与典满一同长大,因而二人亦情同亲手足。
“都尉大人何以在此?”司马师问道。
“城中两处起火,衙门人手不足,太守大人让我前往扑火。”
司马师点点头,“那就有劳典大人了。”说罢,根据哨塔指示,继续领兵往西追去。但心中却渐生疑虑,城内治安这么重要的职位也被调走,而秦越不直接逃遁,却四处防火,究竟打算做什么?
还没走出多远,前方又有一处大火,及赶到时这家原本卖些木制家什器具的店不仅已经尽数烧毁,火势还蔓延到隔壁两家店去。
本来司马师只是清空了从西城门到张辽府上一路以及张辽府纵横各三条巷子的民众。这些民众因为中心城镇被封,大多拥挤在许昌城的四周。但秦越与关乐一边往西南逃,一边放火,早已引发全城大乱。
一般城市的驻防有衙门和城防两种,因为许昌地位特殊,还特设都尉一职。如今城中大乱,又有三处火起,衙门、都尉的人马早已经忙不过来。
司马师刚下令副官通知城防士卒前来救火,副官没走出几步,却是司马懿身边的副官前来,说道,“主薄大人,侍中大人让我传来口令,让主薄大人就地救火。侍中大人已经调动城防亲自逮捕贼人。”
接到指令,司马师眼神不禁黯淡,很显然父亲对自己的表现十分不满,问道,“父亲还有说什么吗?”
“侍中大人说、说,大人被贼人牵着鼻子走,只观细微不看大处,如嘤嘤幼犬。”副官说完尴尬一笑,“大人莫在意,侍中大人必然是激将之法。”
司马师冷哼一声,“还不用你教导我!”
副官唯有识趣地退走,司马师又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救火啊“
“连城防都被调动了,难道蜀军在城外有埋伏?”司马师看着熊熊大火怔怔出神,“不可能,除非蜀军能从天降,再者蜀军夺下许昌这块飞地决然守不住,要来何用?”
“那究竟,秦越所图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