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娶一位姑娘,守着她,护着她
这本就是一场引君入瓮的戏码,从秦越二人抵达襄阳,到直奔许昌也一路无阻。整整千里的路程,最终还是在一个月后准时到达。
许昌。
这座历史上本来默默无闻的小县城,自曹操起家后便作为曹军势力的中心。曹操当年掳得汉献帝并打出“得许而昌”的旗号,之后这里便改名许昌。直到早几年曹丕称帝后定都洛阳,虽然将行政中心转移了过去,但许昌仍是当时中原非常繁荣的经济都市。甚至在老一辈曹家军眼中,这里才是他们的都城。张辽在去世前便遗言不去洛阳,灵堂要设置在许昌。死者为大,曹丕也只好做出一副宽厚的姿态,实现这位沙场宿将最后的愿望。
时值初春三月,万物都已挂上新绿,唯独整座许昌城都挂上了洁白的素缟,显得肃穆压抑。
秦越渐渐走进,便看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武将全副戎装与两名卫兵等候在城门处。此人面容刚毅,却显得十分憔悴,张虎。
还没等秦越开口,张虎却先说道,“秦弟何苦来哉。”在张虎看来,秦越今天能走进来,断然无可能安然走出去了。于他而言,无异于丧父在前,丧弟在后。
只是秦越却面无表情,“许昌虽大,如过街走巷。”
张虎与二人寒暄几句,便护送着秦越与关乐进将军府。在张虎眼中,说现在的许昌城机关重重,杀意深重也不为过。甚至路过一些高出街市建筑一大截,能临高射箭的哨塔时,张虎还有意无意地挡在秦越面前,显得极度小心。因为张虎知道,在他的府上,秦越还可能相安无事,但只要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刻暴毙。
张虎这些小举动秦越都看在心里,便出言安慰道,“虎哥不用紧张,至少在我和司马懿,呃,或者司马师说上话之前,不会有任何危险。反而非常安全。”
“是的,张将军”,关乐也说道,“曹家的作风,向来也是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毁。现在能不能用,他们还不知道咧。”
张虎闻言,尴尬地一笑,“也是,我是太紧张两位的安全了,不得不步步为营。”
从进城门到马上进入将军府,一路走来,偌大的许昌竟然空无一人,安静得阴森。
“蜀护军校尉关乐、武厉将军秦越祭告!”随着唱令官的唱名,二人来到张辽的灵前。兵戈不得入灵堂,此时二人赤手空拳,张虎便一直陪在秦越身边,轻轻说道,“越弟只管行礼,其他的我看着。在我府上,无人敢伤你分毫。”
秦越低沉地应了一声,心无旁骛地行跪拜起来。
磕头过后,秦越不知是只说给身边的关乐听,还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从今天起,我又是个孤儿了。”
又是一个孤儿……关乐闻言,不禁黯然神伤。
与此同时,司马懿和司马师亦一身便装进得灵堂,却只是安静地坐于下首。等秦越礼毕,回过身时一眼便看见这位鹰视狼顾的司马仲达。
司马懿朝秦越微微点头,秦越桀骜地一笑,径直朝司马懿走来。本来跪坐在地的司马师此时却紧张得连忙站起来,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
“丢脸!”司马懿见自己儿子这么沉不住气,出口训斥道,“给我滚出去!”
“父亲……”司马师转念间便会意,唯唯诺诺而退。
秦越也不管他们父子玩哪出,直接挨着司马懿跪坐下来。关乐和张虎却不敢坐,只是站在数步之外,神色紧张,犹如警卫站岗。
“贤侄来晚了,追封仪式都结束了。”司马懿说。
“刚候,这个谥号还算配得上师傅。”
“听说贤侄是水镜先生司马徽最后一位入室弟子?”
“只是水镜先生身边一名小小书童,谈不得才学,辱没先生之名。”
“诸葛孔明尽得水镜先生五行天机之术,不知贤侄专修先生哪门学问?”司马懿继续追问,犹如闲话家常,却完全没有理会秦越刚才的否定。
“洒水扫地,弹琴稼樯。”
“如此,则是先生最高深的学问了,远超孔明,当真是后生可畏。”司马懿话锋一转,“但是以贤侄之智,难道不知今日的许昌便是天罗地网?”
秦越冷笑一声,“大人就在我身旁,擒尔如擒小鸡。”
“哈哈哈,”司马懿大笑起来,“贤侄好气魄!”
“大人也是胆气豪壮,可比刚候。”秦越也大笑起来,以司马懿比张辽。
“只是贤侄,你不会要挟我做人质的。”
“大人何以如此确定?”
“许昌城哨塔众多,你要挟着我反而逃不出去,最多落个鱼死网破。贤侄性情凉薄,断不会以一命换一命。”
“大人所言极是。”秦越说道,“虽然目前来说,你的性命比我值钱多了,但我也不会跟你换。”
“那么,”司马懿再次牵着话题走,“贤侄何不考虑留下来,这里比蜀国更自在。”
秦越看了一眼司马懿,淡然说道,“实不相瞒,要是早几个月,我还真没介意在哪里,是你洛阳皇宫还是锦城皇宫,是黄沙万里还是深山野岭,但是现在不行了。以前在草庐的时候,先生总说我活着如死灰,要我入世看看。从夷陵开始,我一只脚踩进去之后无数的事情便一波波涌来,轮不到我选择,我也不想选择,就像沧海浮萍,这么随波逐流着,被这些事情牵引着。还是庄子说得对啊,列子御风而行,逍遥不逍遥?但他不也还是要依赖风吗?物有所倚,则无逍遥。我看过飞蛾扑火,看过大江东流,道法自然,那我为什么非得避世?刻意的避世还不如一心入世来得情真意切。如果我能做到避世和入世对我都是一样的,那我多少要比列子逍遥一些吧?大人你觉得呢?“
司马懿竟然也听得入神,沉吟道,“贤侄所言,也是有理。””所以啊,我要回去锦城,娶一位姑娘,守着她,护着她。”秦越安然地说道。
“哦?”此时司马懿看着秦越的目光异样慈爱,像极一位长辈溺爱地看着寄予厚望的后生,“你小子妙人也,当为忘年交。日后有机会,不管是沙场对阵,还是寻常酒肆,定然要与你痛饮三百盅。”说罢,兀自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像荒野的幽鬼,格外寒碜。
“好说,好说。”秦越此时才慢慢站起来,定了定神,“那我便先行告退了,毕竟还要取份礼物以作聘礼。”
司马懿也慢悠悠地站起来,秦越甚至扶了他一把。司马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贤侄但走便是。”言下之意,便是请你束手待擒。
秦越点点头。众人都讶异两人竟然聊得如此投机的时候,突然间风云突变,秦越一把拉过司马懿,右手死死扣在他的喉结上,左手反扣司马懿左手,紧贴在自己身前。
“你小子,真是猜不透啊。”司马懿显然也是颇受惊吓。
“我本意不想扣你,但奉了孔明的旨意办事。”秦越说罢,大喝一声,“司马师!你拉了多少人马,都给我放进来!”
关乐和张虎也被秦越的突然举动吓到,张虎身份尴尬进退不得,关乐却一步来到秦越身后,“你该不会想杀了他吧?”
秦越哭笑不得,“相信我,杀了司马仲达,我们也会被剁成肉酱的。快去取你我兵器来。关乐正跑向门口,“父亲——”这时一声凄楚的呼喊传来,大门外只见司马师连滚带爬进来。司马师虽然处事阴鸷,但为人至孝。
“仲达,有子至孝,死而无憾了吧?”秦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