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先党争而后国家

  秦越苦笑一声,“师兄好歹让我知道去找关兴是提枪还是拿笔吧。”
  诸葛亮看了看秦越,神态自若地笑了笑,“羌王彻里吉引兵进犯西平关,西平关的守将却正是骠骑将军马超。羌人向来以孟起为神威天将军,实不足虑。南蛮孟获兵犯四郡,我已飞檄遣赵子龙领一军左出右入,右出左入,为疑兵之计,而且各城各县紧闭城门,蛮兵惟凭勇力,其心多疑,若见疑兵,必不敢进,再者进亦无益,旬日自退矣。”
  “魏国那边,曹真引兵犯阳平关,彼处地势险峻,只需把守关隘,又有汉中太守魏文长(魏延)坐镇,曹真一路也无甚用处。至于东吴,向来摇摆不定,我已令邓芝与霍戈出使东吴,安抚住孙权。事实上,若四路兵胜,川中危急,必来相攻,若四路不济,只会作壁上观。”
  “至于孟达一路,虽然李严与孟达是生死之交,只需让李严亲笔修书一封,送与孟达,孟达大抵会推病不出,以慢军心。然而,”诸葛亮一改布置前四路时的风轻云淡,面露担忧,“一者,孟达此人,先是因一己之私不肯出兵救援关公,迫使关公败走麦城,尔后又畏罪叛蜀入魏,唯利是图,无德无耻,不能全指望于李严一纸书信。二者,李严其人……”
  这次诸葛亮停顿了好几息的时间,秦越见他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把话接了下去,“李严其人,先党争而后国家,不能尽信。”
  听到秦越的评价,诸葛亮并没有说话,只是又撒了一把鱼料到池塘,那些争吃的肥美的鲤鱼把池塘水翻腾起阵阵水花,甚至溅到了二人长衫的末摆。
  “魏延在汉中要防备曹真入川。我已下令张苞巡视各路,关兴领五千人专程往上庸屯驻,以防孟达要为新主立功。就怕关兴性格刚愎,保不准带着五千兵还想杀入上庸为关公报仇。你和他一起去,关键时候还能劝住他。”
  秦越应了一声,末了补充一句,“劝不住还能打晕他。”
  诸葛亮却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眉头紧锁,“这么无聊的把戏不像司马懿的作风,究竟他的真是目的是什么?”
  ……
  锦城外,一万人的队伍徐徐分出去一半,沿着官道向南方而去。
  看着张苞带走的五千人,和自己麾下这五千悍卒,关兴不禁感叹陈到练兵的能力确实冠绝蜀中。刘备身死,从永安回来之后,这位长期担任白毦兵校尉的chuánqi将军没有继续担任刘禅的护卫工作,也没有到地方赴任,而是主动请缨担任新兵教头。
  “我要是你,就一枪捅死那个老道,哪来什么孤狼星,十死九亡。”“俺老张虽是粗人,也看得明白,蜀国的未来,很可能就在秦越这种有脑子的那几个家伙身上了,你可别自毁长城。”关兴心神不宁地偷偷瞄了眼身边的副将秦越,默默想着自己早几天和张苞说起这事后张苞对自己嗤之以鼻的模样,没想到这个大老粗临出发前特意把自己拉到一边又叮嘱几句。
  “秦越,”关兴闭目凝神一会,吩咐道,“我们也准备出发吧。”
  秦越正打算答应,突然一把清甜的女声传来,“等等我!”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形清丽的女将军一身戎装正策马而来。
  却不是关乐。
  “瑜儿mèimèi,你怎么来了?”关兴拧着眉头,有种不好的预兆。
  秦越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身穿盔甲的张瑜,像一只小刺猬,十分惹人怜爱。
  “咳咳,”张瑜清了清嗓子,“传陛下口谕,任张瑜为行军监军,随军督龙骧将军关兴军务。”
  众人一脸匪夷所思。不是对刘禅派人监军关兴感到愤怒,而是这个人是张瑜,一个入蜀后便一直在皇宫养尊处优,几个月前连马都骑不好的小姑娘来当监军?
  这不是胡闹吗?
  关兴对这位mèimèi的闹剧一脸哭笑不得,说道,“瑜儿mèimèi别闹了,公嗣再怎么也不可能有这种口谕。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军机大事。”
  “哼,我就知道你不相信,还好我有准备。”说罢,张瑜从衣袖里悄悄拉出一小截卷起来的圣旨,低声说,“我只是不想安国哥哥和秦哥哥在众rénmiàn前给我下跪,才没有拿出来,你要是不相信,我就当众宣读了。”
  “你这个小丫头!”关兴心想,这刘禅也确实太胡闹了,竟然会出这么一道旨意。
  张瑜见关兴有松口的迹象,又连忙说,“我就静静跟在身后,绝对不闹事,我还没看过秦巴山区的大山呢!”
  关兴毕竟也是疼爱这个mèimèi,摇着头说,“哎,这笔账我得算到张苞头上。”
  ……
  在秦巴山区连绵起伏的山岭之间,一支队伍顺着崎岖的山路蜿蜒成一条长蛇。
  蜀军中早就有关兴不待见秦越的说法,这次行军终于得到证实。因为蛇头是关兴领路,蛇尾是秦越压阵。二人一头一尾,眼看马上便到目的地西城了,双方竟然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秦越甚至还有过诸葛亮把二人放在一支队伍就是想让二人冰释前嫌的念头。
  将帅不和令这条长蛇沉默无言一路前进,但队伍末尾却如沐春风,因为张瑜在这。
  张瑜当然不会乖乖跟着关兴。事实上队伍在锦城外还没拉开长蛇阵,张瑜已经溜到秦越那里了。
  看着张瑜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秦越又一次问道,“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有说为什么非要跟来行军,看把你累的。”
  “哎,秦哥哥,你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出来吗?我这不是累,我是无聊。”
  秦越只觉得好笑,“你不是说要看秦巴山区的大山吗,你放眼望去,哪哪都是。”
  “不如我去跟安国哥哥说下,我们换条水路啊,林路啊,平路都好啊,这山路我真是看厌了。”
  “你去找他也没用。从锦城,甚至汉中去往上庸,只有这么条山路。”
  “我知道……”张瑜撅着小嘴,沮丧地说道,“关三姐姐说,就是因为只有这么一条路,所以才危险。”
  “关乐?”秦越疑惑地看着张瑜。
  “哎呀不能说,我什么都没说。”张瑜说着,用手捂住了嘴巴。
  秦越狡黠一笑,“说呗,说了来年夏天还带你摘桑葚。”
  张瑜把手从嘴巴前挪开,“我就不信我不说,你明天夏天就不带我摘桑葚。”说完又盖回去。
  “我摘给你吃,还给你捉萤火虫。”
  张瑜还是摇头。
  “我给你种一棵桑葚!”
  “真的吗!”张瑜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虽然桑树在蜀中非常常见,所产的蚕丝绸缎更是蜀国的经济支柱,但这些平民百姓的东西对于张瑜这个郡公主来说却是无比新鲜。更重要的是,这是秦越给自己种的桑葚树啊,张瑜都要想象到等这棵树长得比自家院子的墙更高的时候,自己大概就可以像很多蜀中的妇女一样,桑蚕织布给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等孩子懂事些了再指着这棵树得意地跟孩子说,这棵树可是你们爹为了套娘亲一个秘密亲手种的。
  想到这里,张瑜偷偷瞄了一眼秦越,白嫩的脸蛋不自觉有点发热,自己都在想什么呀!
  “我保证,你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关乐。”
  “真的不会?”张瑜不敢盯着秦越的眼睛看,只能将信将疑地问。
  秦越却诚恳地看着张瑜的眼睛,一字一顿,“绝对不会。”
  “那这是我们的小秘密?”被秦越盯着看,张瑜仿佛又听到自己心里的小鹿在跳了。
  秦越重重地点点头。
  “好吧,是关三姐姐让我来保护你的。”
  秦越眯了眯眼,眉毛稍稍压低了点,打量着张瑜,“我以为只有刘禅疯了才让你到玩,没想到最开始疯的竟然是关乐,让你来保护我?”
  “哎呀,反正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要随我哥那队去南边巡察。出发前才找到我,让我一定要想办法跟着安国哥哥的队伍,还一定要我待在你身边,这样你才能没事。”
  “想办法?这么说,你的圣旨?”
  张瑜吐了吐舌头,从袖子里拿出圣旨的卷轴,打开,空白一片。
  秦越啧啧称奇,“还是那句话,论玩和吃,我最服气的就是你。”
  明明是挖苦,张瑜听着却开心地嘻嘻笑了。
  突然间,异象横生。
  他们头顶传来阵阵闷响,秦越猛然抬头一看,吓得脸色大变,根本来不及说话,一把就将张瑜往山路内侧推去。
  张瑜被秦越突然推了一把,整个人撞在山路内侧的山岩上,头晕脑胀,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再抬头看去,一颗巨石忽然从天而降,把秦越所在的那一小段山路直接压垮。
  张瑜吓得叫都叫不出来,整个人呆在原地,瑟瑟发抖。
  前一秒还在贫嘴,下一秒眼前只有一个大窟窿,秦越连人带马都不见影踪,眼看着是被砸到山谷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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