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从此一人敌天下
永安城内当初为了应对未知的潜在变故做的准备都渐渐撤去,但关乐依旧每天找秦越练武,甚至比事发前练的时间更长。
这天关乐刚出门,不料一只手突然搭在自己肩头上。关乐神情一变,右手快速伸过去握住那只手的虎口,一扭一转,让那只手有力使不上,随即后跨一步,左手再捉住那只手臂,整个人稍微下蹲,气沉丹田,低喝一声,那只手的主人直接被过肩摔倒关乐面前。
随着一声闷哼,关乐定睛一看,竟然是关兴……
“三妹啊,你这样怎么嫁得出去啊……”关兴站起来,一边拍掉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关乐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竟然……把二哥摔倒了?”
关兴也是一愣,才注意到这事。虽然关兴是被关乐“出其不意”地摔倒,但关兴本来也是悄无声息地搭了把手。也就是说,关乐依靠纯粹身体本能的反应,一个照面就把关兴摔倒了。
关兴皱着眉头,好像察觉到什么,“你还在跟秦越练武?那不是掩眼法而已吗?”
“但是二哥你看,我的武艺不是大有长进吗?”
“我这是知道你是谁才毫无防备,偏是没想到你竟然下得去手啊!”
换左以前,关乐听到关兴争辩,一定会要求再堂堂正正比试一场,但现在关乐却不以为然,只是哦了一声,“没什么事我去找秦越了。”
“不准去了。”关兴也认真起来。
“为什么?”
要说犟,兄妹几人都不得不承认,关乐最像他们的父亲。
关兴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就是看秦越不顺眼,甚至编出一个秦越能对关家造成什么影响之类莫须有的罪名,“秦越……身份可疑,说不定哪天就被斩首了。你和他来往太密没什么好处。”
“二哥原来不只是打不过秦越,连脑子也没有秦越灵活啊。秦越在监仓里都比你清楚得多自己的前程。”关乐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说了,什么叫来往太密,说得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似的。”
说罢,白皙的脸颊上掠过一丝绯红。
关兴就算斗嘴斗不过自己mèimèi,但自己mèimèi的秉性还是心知肚明的。关乐细微的神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心里突然盘算起来,要是把秦越招入我关家门内,我关家岂不如虎添翼?
……
“恨不是男儿身呐。”秦越看着来监仓找自己学武学了几个月的关乐,终于感叹了这么一句。
关乐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作为关羽的女儿,偏偏落得像父亲一样争强好胜、刚愎自用的性格,从她选择拿起兵器追随父亲的道路开始,她的压力甚至比兄长关平、关兴更大,因为不是男儿身,练武上不说跟上兄长的步伐,连年轻她几岁的弟弟关索也在襄阳之战前就赶超了他。而关索、襄阳这些名字,却像一根bishou狠狠地扎在她心上。如果她是男儿身,孙权就不会跟父亲求亲,也不会有那句成为关羽名言却也是关乐魔障的“犬子焉能配虎女”,更不会有襄阳陷落,父亲、大哥战死,关索失散的结局。
这种国破家亡的悲痛全压在关乐肩膀上,关乐才更偏执地认为就是她引发了孙权的反戈,才有后来种种苦果。这也就是秦越刚开始时说的心魔,一句话之间,犹如泰山压顶般沉重。
要是换作以前,光是秦越这一句“不是男儿身”,就足以让关乐拍案而起,操起长剑就跟秦越拼命,但现在她只是轻微的情绪波动,既是这三个月的修炼,也是她愈发清楚,她的武力和秦越相差实在太远。
似乎是察觉到关乐情绪的起伏,秦越自然而然看了眼关乐。光线从牢房的窗户中投射进来,照在关乐清瘦的面容上,尘埃在光线的反射下飞舞,专心扎马步的关乐鼻尖上渗出了小小的汗珠,反射着日光。
这是秦越第一次这么出神去观察一位姑娘,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柔和的美,像打开了心扉中一块柔软的地方。
“秦兄!”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牢外传来,打断了秦越的怔怔出神。进来的竟然是蓬头垢面的霍戈,似乎是直接从另一个牢房直奔过来。
“陛下驾崩了!”
关乐整个人直接僵住,秦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到来这一刻,确实有点……失落。
霍戈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诸葛乔进来,“丞相府令,召见武厉将军秦越。”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秦越的牢狱生涯就算结束了。没有审查,也没有慰问,就这么关着,放出去也没有任何理由。
“兄弟,委屈了,丞相有请。”诸葛乔有些不太自然地对秦越笑了笑。在秦越被收押的大半年内,诸葛乔只有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来看过秦越,一来是身负密令使然,二来多少有点有愧,从头到尾诸葛乔都是暗中监视凌毅和秦越的内鬼。
“嗯。”秦越淡淡应了一句,这一笑多少让秦越明白了点什么,只是他对诸葛乔倒是没有介怀什么。既是对他身负任务的理解,也是对他并不太在意的原因,所谓关心则乱,诸葛乔在秦越心中的地位还没有那么重要。
我出去之时乃刘备身死之日。秦越又想起当时和诸葛亮说的这句话,只是应验了也并没有让秦越有任何高兴的事。在秦越心中,固然谈不上对刘备有多少好感,但不可否认他的一世枭雄,这种失落或许更多的,只是对一位人物的惋惜。
一人身死,新的时代却要开始了。
……
没想到秦越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年后的初夏。微灼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带来了额外的热量。这些反而让秦越的心思重新变得冷峻。
相比起来,牢狱中的半年时光,在阴暗处反而衬托出了秦越柔善的一面。只是阳光之下,目光所及皆披坚执锐,那份萧杀的气息重新侵染了秦越。在司马徽的眼中,这只是个有点倔强有点内向的男孩,而在秦越自己的心中,他仿佛是一个缩在墙角的男人,独自对抗整个世界。
“你就这么去见丞相?”诸葛乔跟秦越并肩而行。
“哪里都是牢笼。不过是从一个小的换一个大的,不需要沐浴更衣了。”秦越沉稳地回答道。
“这话……刘季玉死前也曾说过。”诸葛乔若有所思。
“那老头……”秦越也停顿了一下,“临死了才有点意思。”
永安宫不大,二人很快就来到永安宫内诸葛亮的临时居所。
“见过丞相。”二人作揖行礼。
“在自己家里,就不用拘束了。”说罢诸葛亮默默地喝起了茶。小半刻钟的时间内,三人皆无言。诸葛乔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起来说道,“孩儿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诸葛亮微微颔首。
“不累?”秦越破天荒笑问道,“两父子还这么酸。”
“伯松秉性敏感,因材施教而已。”诸葛亮放下茶杯。
“沿途如常,是回到锦城才发丧?”
“你认为呢,该不该如此?”
“嗯,”秦越故作思考,“我现在,开始有点明白,关乐和我说话的感受了。”
“哦?”
“有话好好说。”秦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微微一笑。
这些小动作诸葛亮都看在眼里,不禁心中感叹,这孩子真是不关不行,蹲了半年整个人都变化了不少。
“简雍的事情我都让关乐转述给你了。你觉得,先帝驾崩后,局面如何掌控?”
“与民休养。夷陵一战益川之地元气大伤。”
“民生固然当如此。朝堂之上呢?”诸葛亮追问道。
秦越眼神一眯,一字一顿道,“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诸葛亮听罢,不禁神色严峻,“此话不可再说第二遍了。不过为君者王霸之术。”
“我固知也,”秦越重新整理思路,缓缓说道,“新君威信未立,朝堂结派,地方动乱。非以丞相之积威不可号令庙堂。”
“此乃一时之计,非长远也。”
“长远?新君尚不能立威?”
诸葛亮默不作声,只是微微摇头。
“丞相以为如何?”
“主上儒善,事情谋而不断,唯有党争反而能成事。只是如今国力凋敝,经此一役,东州、益州必定备受打压,而荆州独大。以荆州人治益州,未免阻力重重。如今之计,唯有迅速树立一个新的敌人,方能把各派团结一致,又互相制衡。”
秦越听罢,食指不断摩挲着茶杯口的边沿,思索良久。“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敌人就是我和凌毅了吧?”
“希望他的马家军能多少帮到你,”诸葛亮缓缓走到窗边,遥望着眼前大山江河,“从此之后,你们将以一人之身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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