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强而不欺,天下大同

  刘劫不是个轻易开杀戒,也不是个轻易发慈悲的人,他会停手,是因为,坐在树上的毛菁沁突然大声吼道:“住手,不要杀它!”
  所以就不杀了。
  刘劫不奇怪毛菁沁说这句话,倒挺意外她居然能看出来自己要杀……猿。
  直到手掌完全离开额头,世界重新回到眼前,白猿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死,它感觉自己回到了幼时,有一次猛虎即将咬断它的咽喉,却在最后一刻被猎人射杀,它得以逃过一劫,并由此埋下对人类的好感。
  直到那个看起来像个雄性人类的恐怖存在转身走开,白猿才觉得魂魄颤颤微微地回复皮囊,身子终于可以动了,却连一根爪子都不敢动。
  它转动眼珠,看着那个恐怖存在跃上了树,将那女孩接下来,轻柔的像是它捧着一颗枝头上刚结出来的生果。
  “为什么不让我杀它?”刘劫问道,他转身的时候眼瞳已恢复寻常。
  毛菁沁双脚一落地,立刻奔向白猿,将那颗蟠桃塞给它,道:“对不起,我们不知道这桃树是有主人的。还给你。”
  这番说辞语气满怀歉意,毛菁沁是发自内心的,以她的聪慧自然很快就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很显然自己和刘劫进了别人的家,拿了别人的东西,要是还打杀了原主人,那和历史上曾经侵略美非亚,掠财放火,还杀人的殖民者有什么区别。
  毛菁沁生平最恨殖民者,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在她面前发生,尤其还是因她而起,那会令她一辈子无法释怀。
  她看着刘劫道:“这个地方,你到底来过几次?”
  “呃……就来过一次,吃了两只桃子,别的什么都没拿。”刘劫嗫嚅道,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毛菁沁道:“那好,它已经没有能力威胁到我们了,你帮我把它的伤治好了,然后我们退出去,没有它的允许,不再进来。”
  “这桃树至少长了一千年了,也不是它种的啦。要不我们放过它,就摘两只……”刘劫有些不死心的道。
  “那又如何。”毛菁沁很利索地打断道,“人家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你敢说它没有花一点心力,就算这株桃树是自己长得,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从别人家里拿东西。难道你强大,就是你的?”
  刘劫很想说自然界的法则就是这样,你强大就是你的,但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自从离开人类的社会越来越久,他越来越倾向于遵守丛林法则而抛却人世间的规则。
  化龙之后,他无数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人,现在他说这句话,想表明什么?公然承认他不是人?
  抢不抢一只桃子,是小问题;做不做人,是大问题。
  刘劫道:“这蟠桃,能够助你贯通奇经八脉,缩短至少几十年的修行。如果没有它,你的情况就算能有所成也至少要十年。”
  毛菁沁犹豫了一下,很利索的道:“我放弃。”
  最终刘劫还是在毛菁沁指点下将白猿折断的骨骼接好推回原位,毛菁沁不愧是外科高材生,即便是兽类的骨骼也一看即通。
  回到宿营地,刘劫闷闷地坐着,毛菁沁则在练习新学来的内功和步法,十分用功,两人一下午都没说话。
  天色偏暗,刘劫生了火,毛菁沁开始整治晚饭。
  刘劫开口道:“我在想,如果今天是我打不过那只白猿,你会是什么反应?”
  毛菁沁道:“我会让你跑,不要管我,很经典的台词吧。”
  “那我被它杀了,你会觉得我自作自受,活该吗?”
  “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会替你报仇,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你似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我的朋友啊。”
  “所以呢?”
  “当你要做错事的时候,我一定会阻止你,我会大声告诉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不论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以及会不会被你记恨,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更加不会迁就你。”
  火光下,毛菁沁的神色无比认真:“你知道吗?今天你不但交手时比那白猿更强,甚至看起来都比那只白猿更像野兽,也许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可怕,但我在树上看得清清楚楚,这不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影,如果你真的当我是朋友,就记住我今天的话,‘武力只能得到屈服和畏惧仇恨,永远得不来尊敬和爱戴信服。’”
  刘劫只是听着,连头都没转一下,这句话听起来三观很正,但很不英雄豪杰。
  可他决计想不到,这句话会对往后的他产生何等深远的影响,甚至一度化作无形的锁链,纠缠在他的拳头上。
  刘劫说:“我没有生气啦。事实上,当你说出那句‘我放弃’的时候,我比从前更加佩服你了,如果是我面对这种情况,能做得最好的也就是拿一只,然后以后找机会补偿它,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的良心,告诉自己不欠它的。所以我当然会佩服你的坦荡。只是我希望你明白,刚才的情况,我也不是有意要开杀戒,只是有的时候,我会有些失控,我的身体里好像有另一头……算了,反正都是我,也没什么区别。”
  远处传来脚步声,步幅轻巧的像只猿猴,但落地却比一般猿猴重了许多,又慢了许多,除非有只猴子放大了一百倍,却又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靠近着,才会有这样的脚步。
  有些偏暗的阳光下,魁梧的身影走来,白毛依旧醒目,两只猿臂略显不自然地下垂,一只被两根长木板固定起来,另一只被从肩到胸口裹了厚厚一层纱布,这些都是刘少侠的杰作,伤猿的是他医猿的也是他,因为这伤猿身板实在太大。
  “你有什么事吗?”看见白猿远远地招爪,毛菁沁走过去问道。尽管这尊巨兽一条胳膊能站五个她,但她完全不怯,正如她方才的话语,现在的翠谷秘境,不论按什么法则,白猿都是绝对的弱势群体。
  白猿显然对刘劫畏惧极重,都不敢走近,所以离得远远的向毛菁沁招爪,当毛菁沁走近后举起受伤较轻的那只猿臂献宝似的摊开。
  掌中是一只蟠桃,比原先那只更大更好。
  “给我的?”毛菁沁指了指自己问道。
  见白猿很通灵性地点了点头,毛菁沁双手接过道谢。
  目送白猿离开,毛菁沁很少女心的奔回去,献宝似的捧起,“你看,霸权主义终不长久,和睦共处才是王道。”
  刘劫回了个白眼,“我得提醒你。如果不是我比它强,而且刚收拾了它一顿,人家当你是个屁。”
  毛菁沁道:“用不着你提醒,入伍第一天,我们指导员就说,强者才有资格温柔。”
  强者才有资格温柔,弱者只能可爱。
  刘劫蓦然发现,可爱原来是个贬义词。
  毛菁沁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刘劫越看越觉得自己的选择英明至极,历史上的无忌前辈,几乎就是一个男版的毛菁沁,若是他在天有灵,必定会对这个隔代传人非常满意。
  蟠桃入口,果然功效非凡,毛菁沁顿觉全身十万八千毛孔张开,随着呼吸吐纳,吸纳山谷间的灵气,经络气血就像高速运行的轨道网,内息霎那间完成了一个大周天,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通透,刘劫当即指点她盘膝用功,五心向天,修炼九阳心法,进境果然神速。
  这一番趁热打铁,在刘劫护法引导下,毛菁沁势如破竹完成了九阳神功第一阶段的修炼,丹田里的“氤氲紫气”已经颇具规模,一夜之间修为暴增到相当于后天炼气五层的地步,当年张无忌也没有这么快,一来当时他顽疾缠身,命在顷刻,哪怕有蟠桃相助,能打开几乎完全闭塞胶着的经络已经堪称奇迹了,要知道连当时最少先天大圆满的张三丰都对张无忌的病况束手无策,也就蟠桃这等夺天地造化的灵根之物才能逆天了,二来当时张无忌一人参悟,也没有高人护法,如果当时张三丰在他身边的话,说不定一年就练成《九阳真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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