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蒙古死亡蠕虫
她是如此大气又睿智,在队伍里从不刻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每当队伍里出现矛盾和火药味的时候,她都会不着痕迹地站出来将队伍潜在的裂痕抚平,而自己又不露半点锋芒。
她就像一泓清水,清亮明净,队员受伤时她默默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队伍心伤时她也会默默地补上。
惜有佳人,上善若水,这就是毛菁沁。
她才离开了一会儿,从前未被发现的种种好处一下子都从队员们的心里冒了出来,心也越发沉痛。
唐春姣忍住让自己不哭,这时她多希望那个笑得像清水一样明亮的毛姐姐还在身边。
“我们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必须立刻找到正确的道路离开地宫。”科考队的精神领袖张教授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平静。
事实上他心中的悲伤绝不弱于其他队员,从毛菁沁离开他们视线坠入黑暗时他的嘶吼就能看出,而他更加痛心的是他心中一直不愿放弃对这座神秘地宫的探索欲,一直勉力安慰自己试图说服队员们助他攻破地宫核心,所以虽然毛菁沁的牺牲与他并无实际的干系,但他心里仍然有一种负罪感。
张教授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道理劝服这些优秀的年轻人陪他去进行风险极大的行动。
以科学和国家的双重正确名义要求别人冒险其实本质上依然脱不出“自私”二字。
所以张学是教授此刻只想把这支队伍尽可能多的活着带出去,保全科考队剩下每一个队员的生命,这才是最宝贵的。
悲伤的队伍并没有发现脚底下有一丝异常。
他们进入石阶下的洞口后一路后撤,因为洞口狭小蝙蝠群不能一次涌入过多,仗着火力且打且退他们很快摆脱了这群嗜血食肉的生物,要不是为了节省弹药常沙莫道难扎西等人非要将它们赶尽杀绝不可,毛菁沁的牺牲使得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憋了口气,感觉自己好没用。
“等等!!这里有点不对。”亚西法师突然开口道,他是队伍里情绪波动最轻微的,毕竟他心境高,与毛菁沁又结识不久,谈不上感情深厚,故而保持了最清醒的姿态。
他们现在身处一条崎岖的溶洞石窟里,这里没有任何人类建筑的痕迹,像是一条干涸的溶洞水道,地面头顶挂满钟乳石和石柱石笋,行走不便,不过在场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哪怕是队伍里身体素质最差的张教授和曾泰也不会把这些区区阻碍放在眼里。
科考队虽然心情悲愤但其实一直保持着一份警惕性,从被迫退入这条山窟前他们就知道这不是一条安全通道,外面的骨头还新鲜着呢。
但是进这条山窟可不是他们自己选的,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一边警戒四周一边快速通过。
张教授刚想开口发问法师有什么发现,地面突然一崩,一只巨大的皮口袋一样的东西钻出地表,直直套住常沙的双腿,姜队长刚吼出一声“常沙”,边上的密宗法师已经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常沙的衣领将之提起,但是手上一轻,待到退回队伍组成阵型时一名大好特种兵男儿的双腿已经齐根而断!
“啊……!!!”直到此时常沙才发出悲愤痛苦的嘶吼,似他这般的铁血男儿原本打穿个胳膊断个手脚什么的不说能有关公刮骨疗毒的气度也不至于失控,奈何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转眼间自己就成了终身的残废,战友的累赘,这心理落差实在过于巨大。
对于一名军人,尤其是一名侦察兵来说,两条腿可能比胳膊还重要。
唐春姣快速点了他几个大穴止住血,然后从毛菁沁留下的医疗包里翻出需要的物品,她暂时顶替了毛菁沁的角色,才一会功夫队员们再次感受到那位医生小姐姐的重要和恩德。
众人打量着这头突然冲出险些秒杀了他们一名中坚战斗力的怪物,它看起来像是一头巨大的蠕虫,一堆蠕动的恶心触肢长在三四米长的灰黑色大皮口袋上,袋口上生有一圈螺旋闸刀样的利齿,透过开合的利齿间可以看到皮口袋里是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小触手。
这是一个足以在任何恐怖电影里担任主角的存在,当它生生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可能连恐惧都吓没了。
比如现在的唐春姣,没有白脸也没有尖叫,因为她忘了,没有逃跑,因为她腿麻了。
张教授盯着那圈利刃般的血滴子嘴,他终于明白那些被剪成数段的尸骨是怎么来的了。
这时那大皮口袋里吐出了两截枯树枝一样的东西,众人认出来,那是常沙的腿。
只不过它已经变成两根被吸干精血的皮包骨的没有一点生机的死物,再高的医疗技术也接不回去了。
面对如此邪恶的生物,科考队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开枪,开火,把他们所能释放出来的最强攻击毫无保留的打出来,连姜队长这样的精英军人一时也连节省但要都忘了,他们只想立刻把那邪恶的皮口袋打穿成一只破皮口袋,别的以后再说。
子弹打到那大皮口袋上,打得连连后退,但并没有出现可观的伤害,这怪物实在不一般,连枪械都不能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
“跑!”张教授道。
说跑就跑,绝不拖沓,扎西一把抓起常沙就丢到自己背上。
不过虽然是逃跑众人依然保持队形有序撤退,显示了慌而不乱的素养警惕四周包括脚底,他们忘不了方才那怪物可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那怪物追上来了,不过是从底下追上来的,那怪物不知用的是什么运动方式竟然在布满坚石的岩层里如鱼游水速度丝毫不慢于科考队众人,一路死死咬着他们不放,由于它钻到了地底科考队员们开枪也未必伤得到它,只得一路逃窜,狼狈憋屈到了极点。
幸好上天还算给了条生路,这个时候如果前面在窜出一条大皮口袋来个两路夹击那可真是爽了,然而并没有。
地底下随着穿行的动静不时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低沉呢喃声,方才亚西法师就是以超常的听觉捕捉到了这不寻常的声音才警惕起来的。
这时前方又传来一阵水声,张教授眼睛一亮,道:“快!跑到有水的地方。”
不多时,眼前果然现出好大一股水,毕竟这里是地下天然形成的溶洞,本来就是水侵蚀成的,距离四通八达的地下水系统自然不会太远。
“下水!”张教授率先下水,众人也毫不犹豫跟上,事实上他们也没法犹豫,在没有手段对付那不知名怪物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逃,而前面,也只有水路了。
游出老远,那怪物似乎真的没追上来了,众人松了口气之余又开始紧张水里的麻烦了。
这的水可也不是什么安全之地啊。
不久前的蝙蝠捉鱼和异形魅影还缭绕在脑子里呢。
不过相比之下众人反而觉得异形可能还更好接受一点,起码死法更痛快些。
游到湖心一块礁石上,众人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好在礁石颇大,科考队八人挤一挤勉强凑得下,唐春姣立刻给队员们检查了一遍,她虽然不是医学专业毕业,但是唐家医毒双修,家学底蕴也是颇为渊博,紧急情况下足以胜任一名医生的职责。
其他人还好,受伤最重的常沙情况已是不容乐观,虽然唐春姣即使以封穴手法止血,但那毕竟是两条大腿血管齐齐地切了,不大量失血是不可能的,所谓封穴止血也不过是通过击打穴道使得血管壁收紧封锁气血流转而已,并非直接阻断血管,再加上刚才一路奔逃颠簸,也亏得这铁血汉子竟连吭也不吭一声。
“常沙的情况很不好,必须尽快把他送到地面上,输血观察。”唐春姣的声音带着颤音,这个小姑娘毕竟是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出身,虽有超越常人的本领但心理素质跟其他队员委实还差一截,说是全队垫底也不为过。
她尽最大努力控制住了伤口,这种情况下止血剂什么的都是无用品,所幸那蠕虫的牙应该没毒,至今唐春姣没发现任何毒物痕迹,当然也可能是有更细致诡异的毒素没有发现,毕竟那东西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时姜队长问道:“张教授,你是怎么知道这怪物怕水的?”
张教授道:“只是猜的。”
“啊?”有那么一瞬间姜队长以为教授在开玩笑。
“是真的。”张教授尽量以科学正规的口吻说道:“我只是从它的基本生理结构和表现出的性征判断它可能不善于在水里生活,但不确定,因为它实在是……太古怪了。”
曾泰突然道:“老师,你是不是觉得那东西很像是allghoikhorkhoi?”
“什么?”姜队长问道。
曾泰说道:“那是蒙古语称呼,它的另一个名字你们可能更熟知点——蒙古死亡蠕虫。”
“啊!”
“什么?!”
嘶——莫道难倒吸一口凉气,道:“传说中的恐怖怪物!”
“那是什么东西?”扎西疑惑道。
莫道难解释道:“那是戈壁沙漠上流传着的一个古老离奇的传说——在茫茫的戈壁沙丘中常有一种巨大的长得像牛肠子一样的虫子出没,它们形状十分怪异,会喷射出强腐蚀性的剧毒液体,此外,这些巨大的虫子还可从眼睛中放射出一股强电流,让数米之外的人或动物顷刻毙命,然后,将猎物慢慢地吞噬……人们把它称为‘死亡之虫’,因为它的活动范围主要在包括回疆到外蒙古的大片戈壁沙漠,所以又称‘蒙古死亡蠕虫’。”
曾泰接着道:“M国著名探险家、博物学家,曾在上世纪初对蒙古进行多次探险科考并发现大量恐龙化石而著称于世的罗伊·查普曼·安德鲁斯在1926年出版的《追寻古代人的足迹》提到过这种生物并且使其第一次受到西方关注,他在书中写道:“尽管现在的人们很少见到‘死亡之虫’,但是当地蒙古人对‘死亡之虫’的存在表现得非常坚定,而且那些目击者的描述竟惊人地相似。”之后甚至有一批M国古生物学家坚信它的存在并试图找到它,它还有一个正式名称叫‘Chthonian’,翻译过来叫克托尼亚人。”
“这玩意还可以叫人?”一向荣辱不惊的姜队长瞪着眼睛道。
张教授终于开口了:“那是掘地种族的意思,倒不是说它们也是智慧生物,我也是曾在一些级别较高的国家资料上见过有关它的事迹,但是就像野人水怪一样,都是没影的事。没想到今天不但见到了真的,还是活得,那么触目惊心。”
曾泰道:“有关这种怪异蠕虫的资料里大多提到过它们怕水,老师你是因此才想到下水的吗?”
张教授道:“是有想到,不怕你们笑话年轻时候我也曾痴迷过这类奇异生物,甚至想过恐龙是否还存在。”
他倒不觉得这些年轻时的旧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哪一个走上科考之路的学者年轻时没做过类似的梦,抱着一本书傻傻地想着那些奇异的生物从眼前掠过,当年的张学是今天的曾泰,莫不如是。
是什么支持着这些科考工作者放弃优良的生活条件,风餐露宿披荆斩棘,艰难苦险踏于足下,可不就是那份对追求未知的好奇心吗。
这时唐春姣勉强控制好常沙的伤势,问道:“教授,你对那水里冒出来的东西有什么看法吗?”
张教授摇摇头道:“完全没有,连传说也没有,如果说那蠕虫还有可能来到地面与人类碰面的话,那种生存在地下水系里的异形一样的生物则是完全不可能了。世界真的太大,太奇妙了……”
最后的感慨并非气磊,而是张教授心底的热血澎湃了。
世界真的有太多的惊喜了,若是,能一步步走近它,亲手揭下那一层层的面具,此生何求。
这是二十岁的张学是,也是二十岁的曾泰,也是现在的张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