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起天京 九十六章 一跪三拜
诸位新科士子都是起身看向刘珀，而刘珀拱手，一字一句道：“今日刘珀前来，乃是替我父讨个公道！那许德老贼，当真杀不得吗？”
此话一出，万可法在心中赞道这刘珀的胆气，不愧是自己相中的年轻人。转瞬又想到自己的女儿终究没能同他走到一起，不免有些悲戚，道：“刘珀，你可还认我这个伯父。”
“万伯父刚直英果，乃是汉室顶梁，我辈楷模，我当然认。”刘珀说这话时，语气抬高了几个声调，周围的新科士子们都是纷纷附和。
秦三玄见万可法和这刘珀到底是说得上话，心中自是松了一口气，并不把刘珀对许德的责骂当做一回事儿。这京中骂许德的人可多了去了，当然，一声声责骂并不能让许德死。
秦三玄上前，代替万可法道：“尔等既要公道，为何不去天京府击鼓鸣冤，径直来这皇宫重地，煽动百姓游行，该当何罪？”
众人见秦三玄那刀削般的面孔，心中猜到几分此人的身份，此刻听了他的话，更是肯定了，此人就是投奔了许德的秦三玄。
当即有一新科士子，发声道：“若是天京府会搭理我们，我们缘何还要强闯这皇宫，再说了，我们不谋功名利禄，所求不过公道二字，难道秦尚书要将我们打走吗？”
秦三玄气量狭小，对于这顶撞自己的年轻人，开口道：“你是何人？”
“翰林院编修，汤敬德。”
“小小编修，也敢和我对峙？”秦三玄那狭长的眼睛眯起。
“皇城之中，皆是臣子罢了。”那汤敬德不卑不亢地回应。
秦三玄还要出声，却被万可法拦下，万可法道：“今日之事，本就不为争吵。刘珀，说说，你要什么公道。”
刘珀又向万可法拱手，道：“我父亲一生名声尚佳，前些日子被人设计，挤出了朝廷，自此一蹶不振，昨日夜里，在府中自缢归西。我为人子，想要皇上彻查那许德的底细，严惩不贷！如若父亲泉下有知，也当安心去了。”
“秦王殿下功勋卓著，黄口小儿如何血口喷人！”秦三玄又开口了。
“秦尚书稍安勿躁，何必牵扯秦王殿下。”说罢，万可法又转身看向刘珀，只是他没有说话，而是拍拍刘珀的肩膀，道：“容我向刘大人赔礼。”
说罢，万可法几步走到刘珀身后，面对着刘光的棺木，一拂下摆，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刘光的棺木跪了下来。
秦三玄见此，心中疑惑大起，这万可法搞的什么鬼。
而在御林军外的百姓们见到有人下跪，议论声大起。
“那跪下的就是许德吗？听说他杀人不眨眼，原来长成这般模样。”一个小贩打扮的人说道。
他身边一个着青布短褂的汉子却是斜着瞟了他一眼，道：“一看你就是外来户，这可是咱们大汉真正的忠臣，万可法万尚书！你不知道吗？他还是咱们大汉的国丈了！”这汉子说起话来，明显带着炫耀的口气。
那小贩模样的人听了这话，又问道：“那为何万尚书在这儿跪死人，我刚刚还听说，逼死这人的不是那许德吗？”
青布短褂的汉子被这话噎住了，支支吾吾地道：“兴许，是，兴许，对，因为万尚书是个君子，是个君子，君子嘛，仁义，对，仁义。”
那小贩将信将疑，心中疑惑：仁义就要拜死人吗？他虽疑惑，但是见身边汉子窘迫的模样，也不再发问。
见万可法跪下，刘珀的眼神终于波动，他也没想到，万可法会是这样处理，当即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口中却是喊道：“万尚书，你这是为何！”
万可法挣脱他的手，缓缓下拜，朗声道：“这一拜，我替朝廷向刘大人赔罪了。”
刘珀呆立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万可法已经又拜了下去，道：“这一拜，是我对不起刘家的。”
刘珀这一次反应过来了，手上发力想要将万可法扶起来，怎知万可法那看似衰老的身躯竟然有些力气，刘珀又被他挣脱。
万可法朝着棺木第三次拜下，道：“这一拜，是我女儿对不起刘家的。”
三拜完毕，万可法起身，刘珀眼中泪水又一次滚出，道：“伯父，如何能委屈您。”几个新科士子都是滚下泪来，只有那方才发声的汤敬德没有表情，依旧是站立如松。
“今日你且将刘大人的棺木带回去好好安置，今日晚些时候，我一定过府祭拜。”
刘珀不敢再受万可法三拜了，别说是他，就是他的父亲，也不敢。只能答应下来。尽管他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你放心，刘大人的事儿，我万可法一定替他查出头。”
刘珀听到万可法的承诺，又是下拜道：“刘珀谢过伯父。”这一次，轮到万可法扶起刘珀了。
秦三玄见万可法竟是用这种方法将刘珀等人屏退，心中自叹弗如。若是他站在万可法的角度，只会让御林军将这群刁民打出去。他自知自己好面，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冲一个被停职的户部侍郎下跪，况且，此人已经死了。
就当众人皆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之时，万可法却是看着数名新科士子，道：“今日这事，到此还不算完。”
刘珀吩咐家丁将刘光的棺木抬回去了，他现在垂着头在万可法身边带待着，道：“万尚书还有什么事儿，请明示。”
“正如秦尚书所说，”听到自己的名字，秦三玄收敛的心思，望向众人，看见那汤敬德镇定的模样，他感到心中像是扎进了一根刺，万可法接着说道：“你们只是新科士子，尚且不是朝廷重臣，就敢如此放肆，坏了规矩，若是不惩，那就是我的失职了。”
刘珀听到万可法这般说话，看了看身边陪自己同来的伙伴，见他们脸上都露出坚定的表情，刘珀一咬牙，低头道：“全听万尚书发落。”
“如何发落你们轮不到我说话。”万可法说着，朝身后朱雀门上喊道：“孙公公？”
一直守在门上，屡次被万可法的动作惊住的孙潜英被这一声呼喊叫回了魂魄，当即应声。
“孙公公，劳烦您走一趟，您去问问皇上的意思。”
“诶诶，我这就去。”孙潜英转身，向大明殿跑去，心中想着，今日算是万可法救了自己一命，改日得向万可法送一份重礼。
“诸位稍等，孙公公去去就来的。”万可法看着这几个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陪刘珀前来叩门的士子，心中激动万分——这都是我大汉将来的顶梁柱啊。
秦三玄见这事儿已经算是解决了，道：“万尚书，既然事毕，我先回去禀报此事，想必皇上秦王也等急了。”
万可法知道，秦三玄一定是想回去和许德通风报信，但是还是拱手道：“万某再等等，就不陪秦尚书一道了。”
秦三玄转身向大明殿走去，只不过临走之前，用狭长的双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人群中并不出众的汤敬德。
待秦三玄消失在视野里，年轻人们都算是松了一口气，围到刘珀身边，说着下一步的动作。那汤敬德却是悄悄摸到了万可法身边，低声道：“万尚书高义。”
万可法早就见过此人，此人虽然文章不是最顶尖的，但是谈吐中透露着自负，多少有些不凡，给万可法留下很深的印象，此时听到汤敬德夸赞自己，笑着问道：“万某所作不过是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分外之法。汉室之陈，唯君耳。”说罢，他又悄悄地混进了年轻人里，像是本就不在万可法身边出现一般。
万可法看着汤敬德的圆脸，脸上浮起笑容，心中却是暗暗下定决心，无论秦三玄如何使力，自己一定要保住这年轻人！想着，万可法又赶紧收敛了笑容，却见那汤敬德分明在看着自己笑，双手轻轻抱拳道谢。
万可法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要破鬼魅，非神兵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