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潘巧云10
潘公道:“我儿不用客气。”
一同坐下后,他瞥向她手上包着白布,便问:“上药了吗?可要唤郎中看伤?”
“昨夜抹了卢会,已无大碍。”她捧着自己的包好的手,说道:“不过,身病易治,心病难医,大哥平日还好,只是吃醉了便不认人,忒伤人心!”
潘公摇头直叹,说道:“女婿年轻意气,难免有些粗鲁,我儿多担待些。”
“爹爹只叫我忍气,却不知我身在苦海,你平日里尽管理铺子去了,哪知这背后之事?自嫁得大哥以来,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他每日出去承当官府,却不想那些浮浪子弟欺负了我去,叔叔来了还好,没有泼皮敢惹,谁知大哥却变本加厉,对奴非打即骂,已经不是一两回了!”潘巧云趴到桌上呜呜哭泣。
她哽咽道:“若只是打骂我,我绝不会告知爹爹,只是大哥太欺负人,竟然还将爹爹一齐辱骂,那厮被恩忘义,我也不想同他过了!”
“我儿,这……”
潘巧云抬头,脸上泪水直淌,道:“许是有人在背后搬弄口舌,大哥生了疑心,说爹爹惜钱如命,不肯在他面前露个钱袋子,分明没把他当自家人。”
“实不相瞒,我想与他到公堂上对质,求知府判我们和离。”
潘公大惊,脱口而出道:“不可。”
“爹爹为何这般说,他辱我们父女在前,闹到官府也是我们有理。”潘巧云道
“我儿糊涂,女婿认得公门的人,若闹到府衙,我们绝对讨不着好,届时鸡飞蛋打,还惹女婿离心,得不偿失啊!”潘公道,见她一脸委屈难过,终归是舍不得,说道:“你先不要报到官府,我替你敲打他,他若死性不改,到时再做定夺。”
潘巧云不满足于这样的答复,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有劳爹爹了。”
当下潘公便径直到州衙找杨雄,恰好在州桥旁的酒楼碰见了他,便拉他吃酒,酒至半酣,潘公礼貌地提起潘巧云之事,杨雄十分惊讶,故意应承下来,也不再吃酒,径直作别潘公,回到家中。
踏进家门第一句话便是:“大嫂,我吃醉伤了你,你只管打我骂我便是,作何要请老泰山出面?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潘巧云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杨雄道:“迎儿,取碗水来。”
迎儿给他倒水,立在一旁,杨雄看了她不顺心,让她下去,而后对潘巧云道:“大嫂,此前是我恼了你,原是我的不是。”
潘巧云又不答话,杨雄自觉面子过不去了,起身,拂袖便要走,潘巧云怒道:“这便受不得了吗?”
他侧过脸来,她呜呜哭道:“我不过是稍稍摆了冷脸,你便受不得,马上便要走,我呢?我每日给你当牛做马,为你照料家事,你渴了有人递水,冷了有人做衣裳,你却半点不知怜惜我,有一两分气便撒到我身上,全当我是泥塑的,没有心不成?”
杨雄听她的话心里已有愧意,本欲对她说两句软话,又听得她口里冷冰冰迸出一句:“你走吧!别回来了!”
无名火从他心头冒起,他冷哼一声,甩门而去,一会儿后,潘巧云嚎啕大哭。
“娘子,娘子,莫伤心了。”迎儿给她拍背,潘巧云抽抽搭搭道:“不管如何,这次必须和离不可了!”
门外,听到摔门声、哭声后赶过来的石秀停住脚步,心里涌起莫名的喜意,又暗自唾弃自己的念头,到街上斥巨资买了一份红莲香饭,用荷叶包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推开杨雄的家门。
“嫂嫂,大哥今天还去承当官府,让我拿点东西回家,你看看合不合意?”石秀笑道。
谁想潘巧云坐在椅子上,连看都不看一眼,冷哼道:“兄弟不必做这些唬我,方才他跟我大闹一场,绝不会让你送东西回来。”
潘巧云说这些话时没想太多,石秀听了却面红如桃,迎儿戳戳潘巧云的手臂,潘巧云似乎这时才警醒过来,笑道:“平日多蒙叔叔关照,快进来坐吧!”
“迎儿,你去取瓶好酒过来。”她又用盘子装了果子,把盘撰都放到桌上,说道:“请叔叔往里坐一坐。”
石秀有些不安,迎儿筛了两杯酒,放到他们面前,潘巧云拿了酒盏,笑盈盈地看着石秀,道:“叔叔,满饮此杯。”石秀接过,不小心碰到她滑腻的小手,心头重重跳了一下,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一杯暖酒下肚,石秀刚刚从外头带来的寒风被驱散了些,他也没有那么拘束了,只道:“多谢嫂嫂款待。”
“唉,若你哥哥能有你一半熨帖,奴也不至于那么苦。”潘巧云低叹,石秀的心都要跳出胸膛了,一股喜意涌上来,却又见她拍头,自嘲道:“瞧我,还没吃酒呢,就先醉了。”
她自筛了一杯酒,轻抿了一口,脸上便浮起红云,手撑着下巴斜倚桌上,似是醉了,妍丽无比,石秀不敢看她,只斜眼看迎儿,说道:“嫂嫂醉了,你去端碗浓茶来。”
潘巧云轻轻摇头,笑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冷不冷呀!”
石秀道:“屋里暖和。”
“迎儿,去拿火箸过来。”潘巧云扬声道,她抬手,似乎想摸他的脸,喃喃道:“你是,叔叔?”
石秀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放下,说道:“嫂嫂,我已经打搅多时,该回去了,这便作别嫂嫂。”
哪想她不答话,抬眸,眼泪汪汪,石秀心里恨她不端庄,但见她醉眼朦胧,脸、脖子皆裹上绯色,心里以为她醉了,不忍苛责,待迎儿放下火箸之后,说道:“迎儿,嫂嫂吃醉了,你扶她上楼吧!”
迎儿一瞧,见她眼皮微抬,粉面如春,便过去扶住她,道:“官人放心,我自会服侍好娘子。”
石秀这才放心离去。
“娘子分明没吃醉,为何要哄石官人呢?”迎儿问,潘巧云睁眼,见石秀折回来,她轻勾嘴角,说道:“遇人不淑已经让我苦透了,我得学会苦中作乐,不然就活不下去呀!”
回来取毡笠儿的石秀手顿在半空,又作没事人似的取下毡笠,飞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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