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醒来

  詹姆斯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白色的帐篷顶。
  他喘了几口气，大脑里一片浆糊。
  “你醒了……”
  平静温柔的声音传来。
  詹姆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扭过头，看见阿尔塔光滑的脸颊和乌黑的头发。他伸出右手，发觉整个手臂完好无缺。
  “你没有伤了，”阿尔塔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抚摸詹姆斯的右脸。“放心吧，你只是有些虚弱，这是正常现象。”
  “康丝坦斯！康丝坦斯呢？”詹姆斯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本能地挣脱阿尔塔的左手和她怪异温柔的目光，喊道。
  “没事，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她正蹲坐在你的旁边，没有受什么伤。”阿尔塔很明显了解到詹姆斯的心思，但是她只是淡然一笑。“我去把达马克他们叫过来。”
  她站起身，微微地屈了一下膝盖，过分谦卑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慢步走出营帐。
  詹姆斯摸了摸发烫流汗的额头，在得知自己并没有死亡之后，心里面是五味杂陈。
  难道我只是短暂地去了下死后的世界？詹姆斯两只手托着腮，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情不自禁地倒在了床上。
  好累……
  他合上双眼，脑海中还是那片薰衣草田的样子。在他仰面躺在草地里的时候，那束突然闪出的光芒，和光芒中白色的影子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无从得知。翻找记忆的碎片，詹姆斯甚至没有办法判断那个影子是属于男人还是女人的，只能依靠着恬静悦耳的声音勉强猜测对方的性别为女。性别无法清晰确认，更别说得知对方的真正身份和意图。至于那句话——
  “不要相信……托尔……”
  空灵的声音仍然在詹姆斯的耳边回响，他张开嘴，轻轻地哼了下最后的那句话。格莉森达的样子和紫色的薰衣草一齐涌现，白色的影子，凭空出现的世界，他都只能将它们视做梦境。
  詹姆斯艰难地挪动了自己的右臂，确认了一下自己只是虚弱而全身毫无其他问题之后，暗暗下定了决心——在他陷入沉睡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除了自己以外，不会跟第二个人重复。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詹姆斯稍稍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庞大的身躯朝着自己冲过来。达马克跑到詹姆斯的床边，用鼻子狠狠地出了一口气，没有等詹姆斯先开口，自己就大声说道：
  “詹姆斯！你没事吧？”
  “没事，没什么伤，就是有点虚弱。”
  达马克点点头，然后很粗暴地抽了张椅子坐在詹姆斯的床头。贾诺德此时也掀开帐子，右手握着法杖，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詹姆斯……”
  “嗯，师傅，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詹姆斯笑了笑。
  “哎……”
  贾诺德一改之前不正经老头的模样，变得忧郁了起来，叹口气，站在詹姆斯的床头，没有再说话。
  “詹姆斯，幸亏有了你，否则那些兽人就会把我们打个措手不及了……”
  “什么？”
  詹姆斯有些疑惑。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保护营地的事情。
  “咳咳……就是……”达马克顿了顿，不知道从何讲起。“你在面对那群兽人的时候，使用了贾老头教你的爆炸火球。你洗浴的地方离我们的营地并不远，所以火球爆炸的声音我们也听到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那些混蛋新兵们，让他们拿起武器做好了一定的防卫，这才使兽人的偷袭计划落了个空。”
  达马克咬了咬牙，右手握拳，肌肉绷起。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些混蛋新兵们还是毫无组织毫无纪律地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他们要么就是一个劲死冲，要么就是胆小根本不敢上前。幸好金斯布里奇那些有经验的守卫跑过来支援我们，还有贾老头以及阿尔塔牧师的助力，要不然那些兽人恐怕会一把火烧掉我们住的地方……”
  “它们成群攻击过来了吗？”
  达马克用手粗暴地捏了捏下巴。
  “规模倒是没有多大，但是它们分散得比较开，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进行偷袭，难以在短时间内全部击破。还有那些混蛋新兵们的战斗力实在令人发指，遇到兽人几乎没有什么招架的可能。一个强壮的兽人甚至能破掉五个士兵联手防御，老子也真是服气……哎，平时训练的时候不好好训练，现在真打仗了，一个个弱的连剑都举不起来。”达马克又看了一眼詹姆斯。“他们和你不一样，詹姆斯。他们打起仗来跟娘们一样，你却为了保护一个娘们儿不惜和一个兽人同归于尽。”
  “啊……你们都知道了……康丝坦斯呢？她现在还好吧？”
  阿尔塔这时也走了进来。
  “那个娘们儿到底是没什么事，只不过我跟那些金斯布里奇的人解释说是你救了她的时候，他们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那时你伤势较重，我也懒得去理他们。”达马克回头看了一眼阿尔塔。“幸好有阿尔塔女士在这里，否则你可能撑不过从那里回到营地的这段时间。”
  “是三圣救了你。”阿尔塔只是笑了笑，接着就闭口不言。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还不是你那魔法力量太特殊了……”贾诺德眼里竟然含起了热泪。“本来我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一阵魔力惊醒了……”
  “我……”詹姆斯从来没有见过贾诺德带着这样的眼神，有些手足无措。“师傅，我错了……”
  “哼，知道错了就好，使用魔法的时候还不知道小心。”贾诺德哼了一声，扭过头。
  詹姆斯嘴角抽了抽。
  “嘿嘿，小詹，贾老头在感应你遇到危险之后，那个急的，不分由说就冲了出去，跑得比风还快……”达马克笑了几声。“你还别说，小詹，你这师傅可强了，我在弗里敦见到那些皇家魔法师，恐怕也就只有你师傅的一半水平……”
  “呵呵，不要把我和那些稍稍强一点的魔法学徒相比，我当年也是图兰的魔法公会的副会……”
  “哈哈，贾老头又开始吹牛了……”达马克哈哈大笑。
  “你……”贾诺德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性格。
  “多亏了你，小詹，我们才找到了让王国里的那些贵族了解到战况的机会。”达马克继续说道。“如果贾老头没有说错的话，你是为了击败那个强壮的兽人，就近距离用自己的魔力还是什么的，制造了一个爆炸还是啥的……”他挠了挠头。“我对魔法一窍不通，但是我知道一颗炸弹不能引爆在自己的面前，因为那样会使得引爆它的人也受到同样的伤害。可是你却这么做了，不是吗？所以我越来越觉得你有一颗伟大的战士心了……”
  “我那只是因为是太过紧急，没有思考，也没有足够的脑容量来想出一个合适的拉开距离的方法，只能出此下策……”
  “嘿嘿，即便是这样也不能遮挡住你身上散发出的英雄的光芒！”达马克挺了挺胸，好像英雄说的就是自己一样。
  詹姆斯忽然两眼放光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有过当个英雄的梦想，此时此刻真的被一个人称赞道成为英雄的地步，他甚至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听着达马克粗壮的声音，他内心的激情也一并涌了上来。
  “嗯嗯嗯！”他拼命点头表示认同。
  嘿嘿，我竟然是英雄……
  “你的运气也很不错。”达马克忽然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又皱又脏羊皮纸。“我们在对你炸伤的那个兽人的身上找到了这样一张纸。”
  “这是……”
  “就是我们一直想要找的‘兽人反攻计划’作战地图。有了它，我们进行反击就更加简单了。虽然这张图纸并不全，但是里面蕴含的内容可令人不寒而栗……”他握了握拳头。“之前战士公会的那些人都以为，兽人不可能拥有团体组织进攻的智商，这张纸就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我将会派人把作战计划送到新加兰德的战士公会那里，让战士公会的高层重视起这个威胁，派更多的士兵来保卫金斯布里奇。”
  “如果这段时间兽人再进攻怎么办？”
  “没事，我看过这张作战计划图，他们短时间内并不会举行总攻。况且这一次偷袭被我们击溃了，兽人也不会那么快就再进行第二次。而且虽然兽人有偷袭的打算，但也没有智商想到在夜里面进行偷袭。这样一来，我们就有足够多的时间等到援军到来。”
  “是吗？那太好了……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小詹，如果你觉得你还是比较虚弱的话，就赶紧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达马克难得细致了一回，他看到詹姆斯脸上的疲惫，也就摸摸头，站了起来，说道。
  “嗯……”
  贾诺德第一个挺着胸离开了这个帐篷，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仿佛在为达马克打断他的自我介绍而感到生气。达马克对着詹姆斯竖了一个大拇指，接着也离开了这个帐篷。只有在阿尔塔一声不开地准备起身行走的时候，詹姆斯才轻轻地叫住了她。
  “阿尔塔……”
  “嗯？”
  阿尔塔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给了詹姆斯一个温柔的笑容。
  “那个，谢谢你……”
  “嗯哼……你应该去感谢三圣，是他们的力量救了你，不是我。”
  “不，如果没有你，三圣是不会注意到我的，咳咳……”
  阿尔塔笑着眯眯眼。
  “是吗？没事，作为一个牧师，救济他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个，接下来你准备去祭坛吗？还是……”
  “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不在意的。”
  詹姆斯愣了一下，随后暗暗骂自己情商太低，结结巴巴的，很容易招致别人的怀疑。
  “好吧，阿尔塔女士，你在治疗我之前，我还有呼吸吗？”
  阿尔塔思索了一下，恢复了刚才的笑容。
  “当然有。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是无法用三圣的力量进行治疗的。你在被那些士兵们抬到我的面前的时候，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并不凌乱，就好像……就好像……是在做梦……”
  “嗯……”
  詹姆斯内心爬上一股莫名的凉意。
  “所以，詹姆斯，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没有了……”詹姆斯摇摇头。
  阿尔塔又一次微微屈了一下膝盖，露出了温柔但是却令詹姆斯有些发毛的笑容，接着缓缓走出了这个房间。
  詹姆斯仰面躺在床上，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那个地方并非死后世界。不过这样的话，詹姆斯的脑海中又闪过了这样一种可能——那样的世界，如果并非死人居住的地方，便意味着詹姆斯还有机会再次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