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兽人反攻计划（三）

  一上午的训练，几乎让詹姆斯当场倒地不起。若不是自己的身体素质并非差到离谱，否则他甚至怀疑他是否有可能一头栽下去，中暑而死。
  午后的太阳终于温和了许多。金斯布里奇大礼堂的钟敲了14下，达马克才停止对詹姆斯的魔鬼特训，准备宣布开饭。
  瘫倒在地上的詹姆斯一直在怀疑，为什么像达马克这样脾气暴躁，神经大条的人物，竟然能够同时有条不紊地训练自己，又能够在另一边呵斥着那些演武场上练习剑术的士兵。
  难道他有两个脑子？
  詹姆斯喘了一口气。
  只要是跟武力有关的东西，无论是实战还是训练，达马克中士也都是一丝不苟啊。
  他脱掉自己厚重的皮靴，从里面倒出来一股透明的汗水。
  “我去……人的脚能够制造出这么多汗吗？”詹姆斯一直都受不了难闻的气味，此时此刻他也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虽然他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小詹……”达马克也是满头大汗，但是脸上笑眯眯的，一点疲惫的神色也没有出现。“你今天做的很好！嘿嘿嘿，看来贾诺德那个老头子没有说错，你真的是一个有信念有理想的年轻人！”
  詹姆斯撇撇嘴。
  “中士，要不我先去洗个澡？我觉得我这样去吃饭有些难闻……”
  达马克毫不在意地用手拍了拍詹姆斯已经被汗浸湿的后背，然后点了点头。
  “不急，你和我们一起吃。”
  “嗯？”詹姆斯皱了皱眉毛。“你们……这次吃饭要好几个人吗？”
  “哼！毕竟在这个军营里面，除了你还有贾诺德、阿尔塔，我没有一个人是可以放心地请他到会议室里来的。”达马克又开始了他的絮絮叨叨。“我好歹也是弗里敦鼎鼎大名的狂战士，为战士公会贡献了这么多，结果他们连个参谋都不给我请，真是看不起老子！”
  他又瞧了一眼詹姆斯。
  “我现在唯一能参考的，就只有之前金斯布里奇守卫对于兽人进攻的记录。不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我根本没有心情读下去，所以就需要请有耐心读那一大段的人来帮忙了。”他呵呵笑了几声。“詹姆斯，我觉得你可以过去看看……”
  “我？”詹姆斯内心有点小激动。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大汉竟然对自己如此看重。毕竟如果不是达马克，恐怕詹姆斯和贾诺德现在还住在国王桥桥墩底下的那个破旧的小帐篷当中，吃着罗尔夫临走之前交给自己的一些老本过活。
  “对啊，你……”达马克狠命地用拳头捶了捶詹姆斯。他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觉得我不合适吧……”
  我去，我竟然能参加这种军事行动的会议，简直强到没朋友好不好？
  “没有关系，你再差，也比那些天天争着抢着去食堂吃饭，一上训练场地就叫苦连天的新兵要好得多。”达马克给他一个信任的眼神，随后双手抱胸笑了几声，离开了这里。
  詹姆斯跟着他哼笑了一会儿，接着疲倦地扒开第二只皮鞋。
  算了，就当我这个人人格魅力超群吧……
  詹姆斯先将盔甲放到自己的营帐的一角，和还坐在床上看书的贾诺德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拿了一堆干净的衣物，赤脚踩着草坪离开了军队驻扎的地方，向蓝雾河的一岸走去。
  金斯布里奇位于蓝雾河的中游，这里的河面非常宽广，河水上笼罩着一层特有的蓝色雾霭，美景如画。詹姆斯仿佛踏入了仙境，空气也不再那么焦灼了。他又想起了自己在风暴堡垒时的那种可笑的念头，不禁叹了一口气。
  哎，我还是想当一个无忧无虑的旅行者……
  不知不觉中，詹姆斯已经离达马克军队的营地很远了。在河的对岸依然有房屋伫立，但是已经稀疏了起来。他环顾了四周，看到四下无人，便放心地将自己脱得赤条条的，一把跳入水中，噗通几下，感受河水的温凉。
  “呜……好怀念村口的那条小溪啊……”詹姆斯潜入水底，在河水里游了几米，然后又探出头来。
  水面非常平静，根本不用担心溺水的风险。
  他的肌肉因为一上午的训练而酸痛不堪，所以詹姆斯不得不将手扣在河岸的一个突出的岩石上，以防自己忽然无力，被河水卷走。
  望着远去的飞鸟，听着小树丛中昆虫的鸣叫，詹姆斯迷迷糊糊度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恍惚中，他又像是回到了童年时期的那座小村庄当中。
  哎……不知道村长他们怎么样了……
  詹姆斯心里面暗暗下定决心，在自己闯出一番事业之后，一定要回村多看一看那些对自己寄存希望的父老乡亲。村长郑重其事交给自己的那把又细又长的铁剑，和村民们费尽心思翻找到的一身装备，现在全都下落不明。想到这里，他一方面对自己的无能感到伤心和自责，另一方面又在心里面对艾达恩用了一大堆滥美之词。
  许久过后，詹姆斯觉得是时候回去了，于是便轻轻地摆动腿部肌肉，蹬了一下河岸下的泥土，使自己浮到岸边。从小生活在农村里的他，知道一个人在极度劳累过后，狠狠地休息一番会导致肌肉异常无力，所以他没敢松开自己的右手，而是选择使用还算强壮的腿部，使自己脱离了水的控制，免得忽然失控导致溺水。
  他非常努力地用手撑起了自己的腰部，然后吃劲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接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蹬带推让自己站立，又小心翼翼走了几步，使身体逐渐适应。
  一个黑发的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他妈的！”
  詹姆斯浑身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猛地跳了起来，接着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并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弟弟，然后连滚带爬地翻到了树后。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他嘴面上道歉连连，内心疯狂口吐芬芳。过了许久，对方还是没有回应自己的话。
  那人不会是吓傻了吧？
  之前在兰内加误入格莉森达的房门那件事情，在詹姆斯的心中依然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事儿才没过去多久，自己又碰上了同样尴尬的局面，实在是令人无言以对。
  詹姆斯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所以他便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做好了被劈头盖脸或者又哭又闹的准备。
  在逐渐认清女孩的容貌之后，他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是异常的冷漠。
  康丝坦斯……
  詹姆斯回过头，冷冷地哼了一声。站在詹姆斯不远处，呆呆地望着詹姆斯旁边大树的女孩，正是之前被救还疯狂污蔑他的康丝坦斯。
  詹姆斯遇到这等仇人，自然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他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随后转过身，到地上拿起了自己之前穿的，汗淋淋的旧衣，看了一眼还依然傻站在那里的康丝坦斯。
  “你来这里干什么？”
  詹姆斯忍不住问了一句。
  “花……”
  康丝坦斯伸出手，詹姆斯看见她手上捧着一簇五颜六色的小花。
  詹姆斯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康丝坦斯，看到她胡乱披在肩上的散发上，还插着几朵不同种类的花，又看到她浑身衣冠不整，手上和脸上都脏兮兮的，漂亮的蓝色裙子上也粘着几个污点，忽然鼻子就酸了起来。
  “你妈妈呢？”
  詹姆斯语气柔和了下来，像询问一个走失的小女孩儿一样，询问着眼前的这位十八九岁的少女。
  “花……”
  康丝坦斯像是没有听到詹姆斯所说的话一般，虽然自顾自地喃喃道。詹姆斯愣了一下，慢慢伸出右手，在她手中捧着那一大簇花当中，选了一支最好看的红色小花，笑了一下。
  “康丝坦斯……”
  康丝坦斯微微抬起头哼了一声，算作是答应了。
  詹姆斯就算是再傻再没有情商，此时此刻也明白她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污蔑自己，以及她变成这样的原因了。
  詹姆斯有些难受。他把自己的脏衣服放到地上。康丝坦斯并不在意他刚刚的行为，可詹姆斯觉得还是有必要道一声歉。所以他又接连说了好几个解释的话语，不管康丝坦斯有没有听得进去，都一股脑的灌到了她的耳朵当中。
  康丝坦斯小心翼翼提了提自己蓝色的裙子，然后蹲了下去，腾出一只手来，在詹姆斯的脚旁边又摘了一朵无名的小花。
  “康丝坦斯，这里离你的家太远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花……”康丝坦斯用手小心抹了抹流出嘴角的口水，目的是不让手中的花洒落。
  詹姆斯握了握拳头，猛然发觉自己在洞穴中烧死那些可恶的强盗，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康丝坦斯缓缓地站起身，然后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詹姆斯的手腕。
  詹姆斯愣了一下，有一些警觉，下意识地觉得康丝坦斯想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谁知她只是在他的手里塞了一大团小花，接着后退了几步，“咯咯咯”傻笑了起来。
  詹姆斯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那一大团花，又看了看捂着嘴笑起来尤为可人的康丝坦斯，皱了皱眉。
  她的症状这么明显，玛格丽特应该会有所发觉啊……
  詹姆斯这么想虽然没错，但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母亲的心能够宽大到何种地步，以至于能够欺骗自己，包容孩子所做的一切异乎寻常的举动。
  詹姆斯轻轻走过去，用手抚摸了一下康丝坦斯随意而杂乱的长发，小声地说：
  “我们回去好不好？”
  “你的花……”她傻笑了几声。“我给你的花……”
  “嗯……”
  “嘿嘿……”康丝坦斯又向后退了几步，随后用手捂着脸，飞快地朝着金斯布里奇后城门的方向奔了过去。
  詹姆斯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没有阻拦，只是摇了摇头，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衣物没有拿，正欲转身，康丝坦斯又从树丛中退了回来。
  “康丝坦斯……”
  詹姆斯在少女的眼中猛然读出了惊骇和恐惧的神色。他扭过头，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不断逼近的那个丑陋高大的生物。
  血红色冷酷的双眼，棕色的皮肤和强壮的肌肉，几张有着黑黄花纹的兽皮，两根闪烁着骇人光芒的尖牙，和一把造型粗糙但是散发着血腥气息的铜斧头。
  詹姆斯看着眼前逐渐逼近，嘴里面发出野兽般低吼的兽人，凭借着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丝念头，一把拦腰抱住了康丝坦斯，将她拽到自己的身旁。
  詹姆斯因为怀中多了个人，没有控制好方向，踉踉跄跄向后倒了几步，正好撞在一个高大的身躯上面。
  “我……”
  詹姆斯几乎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更高更强壮，浑身披着更多战甲的兽人，张着毫无感情只有杀戮欲望的双眼，举着一把更加沉重的斧头，在更多兽人从草丛中来到这里之前，朝着詹姆斯的额头猛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