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良师 二
人分三六九流,高低贵贱自然也要分门别类。
外堂摆了十几桌,只是供招待来客之用。
内府里面,菜肴明显要比外面高上十几个档次。
刺史大人刘表亲自给蒯家兄弟倒酒,惹得蔡瑁在一旁眼红。
蒯越、蒯良没有犹豫,也只能接过。
刘表很开心,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没准事儿就办下来了呢;在斟上一杯子,端向蔡瑁。
蔡瑁面露喜色,正想要恭敬接过,却看美酒忽然转了一个大弯,被递给了一个老头子。
老头子就是庞德公。
刘表恭敬道:“庞公忽然离开又忽然出现,让人琢磨不透呀。”
蒯良“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但见蒯越狠狠地瞪他,才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笑意。
可随后……
“多谢大人馈赠。”庞德公行礼推辞道:“老友忽然到访而已。但老夫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酒就算了吧。”
刘表不免尴尬,把酒杯又递给了蔡瑁。
蔡瑁接过酒杯,一口豪饮,估计还没来得及细品,就道:“真是好酒!”
蒯良觉得自己忍不住,内心总觉得手暗中使劲捏了自己几下大腿,才抗住。
蔡瑁给足了刘表面子,刘表却不想再给人倒酒了。倒酒这种事情,大家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让府里的奴仆倒不就好了么,犯得着他亲自动手?还不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威仪与亲信么?被庞德公整得这么尴尬,再倒下去岂不供人嗤笑?
刘表不由得心里有些发闷,表面却毫不展露,还笑着对庞德公问道:“不知庞公所谓的好友是谁呢?”
庞德公道:“老夫的至交好友,名为司马徽。”
刘表眨眨眼,道:“司马徽?我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子柔(蒯良的字),你知道他么?”
蒯良巴不得说点话,挽救一下自己想要笑出声音的窘迫,没有多想,直言道:“司马徽,字德操,颍州阳翟人,听人说其精通道兵经等多门。”
“哦(二声)!”刘表继续问道:“不知此人何官何职?”
“这……”蒯良也不是特别笨,更不会有得罪一位当代文豪的胆量,道:“良也不知。”
他又没有得失心疯,难不得还要说:“这个人没有官职,还是个教书先生。”这样吸引仇恨的话?
还是庞德公出言道:“司马徽并无官职,也并非求官逐利之辈,以教书授学为业,以山间清池为镜,故而有水镜之称。”
“哦(二声)!”刘表好奇道:“大丈夫处世,怎么能不追求地位的显赫呢?”
庞德公皱眉,道:“从前伯成宁愿耕作,也不羡慕诸侯的荣耀;原宪宁愿住在桑木为门轴的简陋屋舍里,也不愿住在官邸……大丈夫处世,应该追求的是国家的昌盛、百姓的幸福、天下的太平。为追求地位显赫而处世的人,又有谁称他为大丈夫呢?”
庞德公根本不屑多说,但一开口引经不需思索仿佛一连片的大钟置地声,南牌文豪之首的气息扑面而来,pia地在座的士大夫一脸浩然正气。
这种话让人听了很不好受,别说刘表了,蒯良脸都犯青。
“该死的,早知道就应该在过来的时候把笔墨纸砚都准备上,说的都是精华呀,感觉自己损失了千万财宝!”蒯良不仅脸青,肠子都悔青了。
“咳咳。”蒯越咳嗽一声,扯开话题到:“庞公此言甚有大义,殊不知刺史大人今夜宴请我等,不如就名此为题……”
——
宴散人辞。
对于蔡瑁来说,今晚就是喝酒了,顶多在受一下“文化熏陶”,嗯,他们一个个文人拼诗比赋,自己气不过就使劲喝酒。
最后那些文人因为酒都被他喝干净了而露出来“不能尽兴”的表情,真爽。
在几个家仆的搀扶下,蔡瑁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刺史府。
庞德公滴酒未沾,结果就是说多渴了嗓子冒烟也没有放下自己庞公的高傲向刘表要点茶水润润喉咙。
或者说刘表这个人的自私自利、心胸狭隘的程度已经是庞德公无法忍受的了,根本不屑向刘表要水。可出于礼仪庞德公也不会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对,于是他就尽可能“斯文”的解决问题。
就结果而言彻底打乱了刘表的计划,成为了一次学识交流会。
蒯良倒是蛮开心的,还满在乎地问道:“异度,你记了多少?”、“异度,你觉得谁做的诗赋最佳?”、“……这句做的简直太妙了。”
恍若一个文痴。
蒯越道:“庞公这此因缘巧合的,倒是帮了我们不少,但是刘景升也不傻,估计也能看出来我们蒯家并不想在孙坚这一事上帮他。”
“哼。”蒯良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打算继续离间我们蒯家与庞家的关系,真是愚昧。一个被我们扶上去的白眼狼,还打算让我们像妾侍一样争他的宠?”
蒯良是真的觉得好笑,偏偏蔡瑁那个二愣子还上当了。
蒯良也不是傻小子,虽然比起弟弟蒯越不够沉默寡言,但也只是更豪爽、率直一些罢了,刘表的心思又怎么猜不到?他们是谋士,揣摩上意是最基础的“谋”了,像蔡瑁这样毛脑子肌肉的莽夫……呵呵,人虽来生来是平等的,但后来人之间产生的差距就在于学与不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声响。
蒯良看了看天,意外地挑了挑眉。
“异度,最近天气要到最热的时候了,让下人们做好防火的准备。”
“哦?”蒯越倒是知道自己的兄长精通天文,问道:“怎么?”
蒯良嘴角微微有了一丝弧度,道:“很有意思了。”
——
庞德公到家,庞仙民、庞统与诸葛亮已经打成一片了。
读书人打交道么,尤其是大家都是年轻人,也不忌讳什么,客套几句就开始讨教课本上的知识,这还是有好好先生司马徽在一旁看着加重了点压力,不然庞仙民可能就摸出觞令好好尽兴了。虽然可能尽得是酒兴。
庞德公一会来,司马徽就凑过去打算叙旧,但观庞德公面色不是很好,便放弃了,打算讨间屋子直接睡下,不再扰他。
结果诸葛亮他们睡了,司马徽却被庞德公拉进书房好好诉苦,谈到天边有了一细白光才睡下。
即使庞德公对司马徽说刘表在背后对他的不满,司马徽也不恼,道他的口头禅“好,好”。庞德公觉得,这就是真正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关于《隽永》的事儿,司马徽却半句都没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