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打草惊蛇

  城中驿馆。
  “侯爷，已经吩咐下去了。”
  刘泽向姜林报告进度。
  “空中有黑羽雕，方圆三百里都在监察范围内，只要那两个散修一露面，咱们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另外，弟兄们也散出去了，以三人为一组，提着觅元灵蜂巡查各条街道小巷，就算那两个散修藏到了地下，也绝对躲不过咱们的搜查。”
  黑羽雕是靖邪司培养的一种异兽，飞于千丈高空之上，地面一只老鼠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而且此雕天生异瞳，有勘破幻象的本事，只要被它盯上就很难逃掉。
  觅元灵蜂则是一种异虫，只要蜂王记住了一个人的气息或法力波动，就会产生特殊的信息素。
  凡其孵化的灵蜂，对这种信息素都极为敏感，百丈内便会有所感应。
  这一雕一虫的能力恰好可以互补，靖邪司在建立之初能够威压天下，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它们。
  “很好！”
  姜林颔首道：“炼魂宗的功法太过诡异，一旦流传出去，说不定会酿出前朝那样的祸事，绝不能落在别人手上，就算咱们得不到也要将其毁掉。”
  “侯爷，那炼魂宗不是已经覆灭好几百年了么，朝廷为何这般重视？”
  刘泽有些想不明白。
  作为姜林的心腹，他知道，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只是一个幌子。
  真正出动的是供奉堂！
  普通供奉至少都是灵台境，而这次有数位真人，连阳神真君都有一位。
  另外！
  三万黑甲军也有调动的迹象。
  顶尖的仙道修士虽然法力通天，但普通人也不是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其实若非不得已，仙道中人一般不会选择直接与军队对上，因为这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得不偿失。
  凡精锐之士，结成军阵便可催生煞气，此煞气可磨灭法术，污秽法宝。
  就算修士赢了，也会因杀戮过多败坏气运，由此引发各种灾劫。
  五百人结成军阵便可力敌融法，千人可斩灵台。
  若有大军百万，则能屠仙戮神！
  三万黑甲军，镇压几个阳神真君都是轻而易举。
  当然，到了阳神这种境界，如果一心要走的话，几万军队也是拦不住的。
  姜林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你可知前朝因何而灭？”
  刘泽的回答很标准：“前朝末年天灾不断，朝廷又横征暴敛不恤百姓，我大离太祖皇帝提三尺剑，斩贪官，诛暴君，荡平天下，开创了大离盛世。”
  “这不过是对外的说法而已。”
  姜林淡淡的说道。
  第一任定远侯为开国功臣，随大离太祖平定天下，姜林作为当代定远侯，自然知晓一些旧时的秘密。
  “前朝末年，大景官场被炼魂宗渗透，近三成的官吏沦为傀儡。”
  “甚至，两位登基有望的皇子，景隆帝宠爱的几个妃子，都被炼魂宗的长老种下了分魂，若非景隆帝有王朝气运加身，估计他也会变成傀儡。”
  “这……”
  刘泽瞠目结舌，不敢想象朝廷被一个邪道宗门控制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不光是朝廷，九大圣地的一些真传弟子也被悄无声息的替换，若是一直这么发展下去，或许有一天炼魂宗可以凭借一己之力颠覆整个修行界！”
  姜林语出惊人。
  “后来事情败露，炼魂宗控制大景朝廷调遣大军，不知灭了多少仙门，连九大圣地都未能幸免，不得不派弟子入世扶龙，仙剑门便选中了太祖皇帝。”
  “并且，仙剑门还派了两位坐死关的祖师出手，一位斩了景隆帝，一位斩碎了大景残存的国运。”
  “如此，太祖皇帝才能得到最大一份龙气，在九位潜龙中脱颖而出，成功推翻前朝，打下了大离江山。”
  刘泽只觉头皮发麻，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隐秘。
  “难怪朝廷会对剑仙门如此优待。”
  “是啊，剑仙门上下一心修行，除了剑道再无他物，值得朝廷拉拢厚待，不像某些宗门，手伸的太长了。”
  姜林冷笑两声：“如今七百多年过去了，一些仙门弟子越来越放肆，他们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怕是都忘了被大军像犬彘一样围杀的时候了。”
  刘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定远侯的爵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纵使侯府这些年已经有些败落了，但姜林依旧是大离顶级的贵族。
  他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朝廷的态度。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发了一句牢骚，姜林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扯远了，继续道。
  “在推翻大景之后，太祖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合九大圣地彻底覆灭炼魂宗，以免重蹈覆辙。”
  “在大离开国后的百年里，炼魂宗还组织了几次反扑，幸好都被消灭，后来才彻底断了根，就算偶有传人出现，也被迅速逮捕击杀。”
  “到了现在，所谓的炼魂宗传人也只是空有名头，实为散修罢了。”
  “不过，炼魂宗传承现世这件事却不能掉以轻心。”
  “是，侯爷，属下会亲自盯着的。”
  刘泽正色道：“一旦有消息，属下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侯爷。”
  “嗯，下去吧。”
  姜林有心培养刘泽，所以才跟他说了这么多，这些东西在上层虽然不算什么机密，但也不是一个校尉能知道的。
  刘泽离开之后，姜林站起来慢慢踱着步子，略微皱眉思索着。
  “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如今的定远侯府不比从前。
  他有几个弟弟，但基本上都是不成器的货色，除了借着侯府的名头经常给他惹出一些麻烦，什么忙都帮不上。
  整个侯府全靠他一个人撑起来，要不是有几家姻亲世交一直帮衬着，说不定侯府的架子已经倒了。
  定远侯府也有对头，而且贵族之间的斗争更加残酷。
  更何况捧高踩低也是常有的事。
  只有一直往前走，让侯府的架子彻底立住了，他才能喘口气松快一下。
  只不过……
  姜林面色有几分阴沉
  他虽然是靖邪司指挥使，不过在三位指挥使中实力最弱，底子最薄。
  按理说，供奉堂也应该听指挥使的调遣，但是到他这里却打了一个折扣，对方直接自成一队，跟他分开了。
  否则的话，他堂堂国侯，靖邪司指挥使，也不会在一个县官面前吃瘪。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起。
  “侯爷。”
  刚出去不久的刘泽又回来了。
  “什么事？”
  “远桥县的县尊来了。”刘泽回道。
  “他来干什么？”
  姜林皱起眉，随即一甩袖子。
  “不见！”
  “是，那属下这就回了他。”
  刘泽正要退出去。
  “等等！”
  姜林想了想，又说道：“把他带到这里来吧。”
  过了片刻。
  李陵随着刘泽进来，向他行礼。
  “下官李陵，见过指挥使大人。”
  “有什么事赶紧说，别耽误本侯的时间。”
  姜林没什么好脸色。
  李陵也不怎么在意，说道：“指挥使大人，下官有一个计划，或许可以更快的找到那两名散修。”
  “哦？说来听听。”
  “这几日，城中涌入数目不少的修士武者，不如让他们登记造册……”
  “笑话！”
  李陵还是未说完被他打断。
  “那些人都是无法无天之辈，凭什么让他们听你的？”
  “大人代表朝廷，萧姑娘代表奇云山，宁洛薇宁姑娘代表青羽门，曹兄代表仙剑门，法善大师代表金刚寺。”
  有意无意的，李陵直接把玉恒子排除在外，他就是这么小心眼。
  “这些人和指挥使大人共同提议，有哪个会反对，又有哪个敢反对？”
  “到时候，乖乖前来登记的自然是良善之辈，剩下那些让登记的人协同出手，抓一批，杀一批，如此才能体现朝廷的威严，震慑宵小。”
  “如此刮地三尺，就不信那两个散修不出来！”
  实际上李陵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今他的功德已经见了底，照现在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易髓换血这个过程，到时候再想迅速提升修为的话，功德不够是不行的。
  这段时间城里来了不少武者修士，鱼龙混杂，总能找到一些为恶之辈。
  要是自己动手的话，难免会势单力薄，不如扯上朝廷的大旗，这样也能方便一点，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炼魂宗传承什么的，他就完全没有兴趣了。
  “打草惊蛇？”
  姜林垂着眸子沉思起来。
  想来想去，感觉这样做起码比干坐着等强多了。
  只有抢在供奉堂的前面抓住那两名散修，他才能占据主动。
  把炼魂宗传承这个案子办好了，才能坐稳靖邪司指挥使这个位子。
  “如此也好，就按李大人说的办，本侯会让刘泽协助你。”
  当天下午。
  十几块丈许高的石碑立在了城中各处繁华之地。
  上面刻着一篇告示。
  盖了县尊铜印，定远侯的金印，还拓印了靖邪司指挥使的虎符。
  此外。
  还有一条剑痕，一道拳印，一根翎羽，一尊药鼎，一道符篆。
  见了这碑，有点眼力的无不乍舌。
  “好家伙，朝廷和五大圣地一起发话让咱们去登记，可真够霸道的。”
  “朝廷做事向来如此，只是不知道五大圣地怎么跟朝廷搅到一块去了。”
  “应该与那炼魂宗传承有关，好像在大离开国时炼魂宗被朝廷和九大圣地联手剿了，看这意思连传承都不让留，这炼魂宗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能让朝廷和圣地都这般对待？”
  “一听这名字就是邪魔外道！”
  “到底要不要去登记？”
  “朝廷又如何，只要都不去登记，照样拿咱们没办法！”
  ……
  许多武者修士都在观望着，这件事就这么僵持下来。
  就在许多人准备看笑话的时候，一名靖邪司校尉率三十几人将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围住。
  “里边的人都听好了，凡有修为在身者，限半炷香内出来登记造册，违者按私通妖邪论处！”
  “师兄，怎么办？”
  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内，留着山羊胡的道人问。
  “靖邪司的人在下面守着，应该是要来真的了，咱们下去？”
  “先等等！”
  师兄面白无须，额头上却有两道比较明显的褶子。
  “五脏道人也住在这家客栈，他屁股底下可不干净，肯定比咱们更急！”
  两人刚说完。
  客栈另一边的窗户忽然打开。
  一个身着五色道袍的人影窜出。
  他背上有两道半透明的青色翅膀，只一扇，眨眼间就飞出十余丈。
  眼看就要逃出这条街的时候。
  duang！
  一声锣响。
  无形的音波迅速向外扩散，凡是被扫中的修士，顿时感觉体内的法力变得懒洋洋的不愿动弹。
  “是乱法锣！”
  有识货的认出了靖邪司校尉手上那铜锣的来历。
  五脏道人也被锣声扫中，背后翅膀震了震直接碎裂，接着便有四五人持破法连弩对其进行攒射。
  护身的符篆激发后，没撑两个呼吸就失去了效果。
  五脏道人的肩腿连中数箭。
  而后。
  两名靖邪使上前锁了他的琵琶骨，破法钉直接打入丹田。
  前后不到十个呼吸，一个小有名气的凝窍境散修就被拿住了。
  “真狠呐！”
  “破法钉打入丹田，就算以后还能活着，多半也是废掉了。”
  客栈里的武者修士不敢再拖延，老老实实的出来登记，几个有案底的也不敢逃跑，直接被拿下。
  有了这么一个开头，接下来的事就比较好办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共有七十几名武者登记，修为强血到内息不等，基本上都是过来凑热闹的。
  修士就比较多了。
  足有一百三四十人，大多数修为都在凝窍融法，连灵台散修都有十几个。
  当然，肯定也有暗中留下来的，大概是想浑水摸鱼。
  无人再来登记后，李陵将这二百多人召集到一起。
  他大致讲了一下炼魂宗以及噬魂老怪的存在，而后道：
  “本官知道，除了你们定然还有人躲在暗中，既然你们愿意配合朝廷，又经过了靖邪司的审查，那便都是良善之辈，值得信任。”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本县人手紧缺，高手不足，本官欲征你们为临时官差，缉捕那些暗中躲藏的妖人，每捕一人皆有奖赏……”
  “抬上来！”
  四大两小六口箱子落在地上。
  大箱里装的是银子，小箱子里装的是法钱。
  这些银子法钱都是姜林点了头，直接从府库里调拨的，慷朝廷之慨。
  一瞬间。
  场中的呼吸粗重起来。
  原本，他们还对被强迫着登记造册一事颇有微词，现在心里却有些庆幸。
  之前的一念之差，就确定了猎物与猎人的关系。
  这时有人问了。
  “大人，抓了人，那人身上的东西怎么处理？”
  “本官只要人！”
  “不过，切记不能伤害百姓，若毁坏百姓家中的东西，须得照价赔偿。”
  说完李陵又取出两张悬赏。
  “有谁能找到或抓住这两个人，靖邪司另有奖赏！”
  “诸位，心动不如行动，还不快快动作，要等那些妖人逃走么？”
  一时间，城中风声鹤唳。
  不少藏匿起来的武者散修都被搜刮出来，一个个被封住修为，送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