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心动

  自从李陵命人送回玉真子的遗物，玉真观便宣布封了山门。
  至今已半月有余。
  道观大门紧闭，连个洒扫的道士都没有，平日里来此上香求符的信众也看不见了，显得颇为清冷。
  而今日，玉真观山门前来了一僧，一道，一剑客，一女子。
  僧人号法善，金刚寺传人，圆脸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僧袍敞开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嘴上泛着油光。
  道士玉恒子着鹤氅，戴通天冠。
  若有玉真观的信众在此，定会认出他这身打扮与玉真观的道人有些相似。
  剑客名曹青锋，身负宝剑，眉心一道剑痕，嘴唇紧抿着，整个人透出一股锋锐之意，是仙剑门下一任执剑人。
  那女子模样不甚美，衣裙上绣着各种花草，栩栩如生，皆是药材之属，离的近了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勃勃生机，其名萧青青，奇云山嫡传。
  “此观是贫道一位师兄所建。”
  玉恒子对同行的三人道。
  “贫道这位师兄资质颇佳，只可惜他十几年前犯了门规，被发配到此处，现如今也该凝成阴神了吧。”
  言语中带着推崇，不乏惋惜之意。
  在他看来，因为一些男女情事被迫离开师门，断送道途，是极不值得的。
  “道兄，这道观怎关着大门，此举不是将信众拒之门外么。”
  萧青青打量着山门道。
  “炼魂宗一事传的沸沸扬扬，许是师兄猜到师门会派人来此，所以提前封了山门，静待我等吧。”
  玉恒子没有多想，从袖中取出一双玉质的阴阳环。
  “三位请稍等，待贫道通知师兄。”
  叮！
  两环相碰发出清鸣，传入观中。
  不多时。
  玉真观大门打开，一名女冠匆匆行至四人身前，以大礼下拜。
  “不知上宗哪位前辈来此，小道有失远迎，请恕罪。”
  玉恒子上前虚扶，温言道。
  “贫道玉恒子，你是玉真子师兄的弟子吧，唤贫道一声师叔就是，怎不见师兄出来？难道他正在闭关？”
  宋佳垂下头，低声道：“师傅他……陨落了。”
  “你说什么？”
  “玉真子师兄陨落了？！”
  玉恒子看着面前的女冠，脸上带着浓浓的惊讶。
  “怎会如此？十年前贫道云游至此地，曾与师兄有过一会，那时候师兄已灵台圆满，距离阴神只差一线，这等修为又岂会轻易陨落？”
  远桥县境内一来没什么资源，二来又离碧波湖和奇云山比较近，通常不会有什么太厉害的邪修敢来这里。
  “难道是凝阴神不成遭了反噬？”
  “师兄离大限还有几十年啊……”
  玉恒子喃喃道。
  法善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道友的心思乱了。”
  声音如洪钟，带着一缕玄妙的佛音贯入耳中，瞬间让玉恒子恢复清明。
  “多谢大师，是贫道失态了。”
  玉恒面露苦笑。
  “当年贫道刚被师傅带回山门，还是一个总角童子，这位师兄见贫道年纪幼小不甚言语，平日里颇有照拂。”
  “所以在来此之前，贫道特意向师傅求了一道元神玉符，就是为了报答师兄这段恩情，不成想他已身陨。”
  元神玉符为五阶符篆。
  与奇云山的凝神丹一样，都是对凝聚阴神有很好的辅助效果。
  “一县之地，度牒道士身陨并不是小事，或许与那炼魂宗传承有关。”
  曹青锋声音铮铮，如长剑嗡鸣。
  宋佳欲言又止。
  见此，玉恒子开口道：“师侄，劳烦你备好客房，待三位道友安置妥当，师兄的事再与贫道详说。”
  “三位道友，请。”
  笃静堂。
  玉恒子坐于上首。
  听宋佳说完，忍不住皱起眉。
  “据师侄所言，开始是两位师侄下山随那李县尊入山侦查狼妖踪迹，一位师侄陨落在了山里。”
  “后来师兄又请来四名灵台散修，并带两名弟子随李县尊入山除妖，结果师徒三人全部陨落，只有师兄的遗物和两名师侄的遗体送回。”
  宋佳点头：“确是如此。”
  玉恒子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
  “那李县尊可有折损？”
  “这……”
  宋佳想了想，摇头道：“据说李大人的道侣修为高深，有其保护，两次入山皆安然返回。”
  “尤其是后来这一次，除了师傅和两位师兄，入山的十名武者，以及四位前辈亦全部陨落，只有李大人和他的道侣回来，幸好已将那狼妖除去……”
  说到此处，宋佳面露惊骇之色。
  “师，师叔的意思是……”
  玉恒子冷冷哼了一声，眼中含煞。
  “恐怕什么除妖都是假的，说不定是那位李县尊勾结邪修，以除妖为由，引人入山修炼什么邪法！”
  “这，这……”
  宋佳讷讷道：“李大人官声甚好，百姓多有传颂，怎会，怎会……”
  “表面上看似大仁大善，背地里凶似豺狼虎豹者亦不罕见，不要被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蒙骗了。”
  玉恒子面色有些阴沉。
  让他感到棘手的是李陵的身份。
  官再小也是由朝廷任命，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就算他出身圣地，阴神之尊，亦不能轻动。
  虽然骨子里不怎么瞧得上朝廷，但是不得不承认它的地位。
  大离统治天下长达数百年，又怎么可能一点底蕴都没有？
  “待贫道与三位道友讲明情况，今晚再将远桥县的城隍请来询问一番，若真如猜测这般，定为师兄讨个公道！”
  说完，玉恒子仿佛又想到什么。
  “师兄不是收了五名弟子么，三人身陨，观中怎就你一人，师兄立衣冠冢时他都没有回来么！”
  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作为弟子，在师傅下葬的时候连面都不肯露，这已然是不孝了。
  “师叔误会了。”
  宋佳解释道：“这些年来，二师兄一直在外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师傅的遗物被送回来的时候，弟子便以符篆通知了他，可是没过几日……”
  “二师兄的命符就，就碎了。”
  制作命符需要收摄符主的一缕命魂气息，一旦符主身亡，命符即会破碎，圣地大宗都会为弟子制作这类东西。
  玉恒子的脸颊抽搐了两下，然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在这件事没有结果之前，你便待在观中吧，哪也不要去，待此事结束，贫道会带你一同返回清岚宗。”
  宋佳当即跪下以大礼叩拜。
  “多谢师叔。”
  “好了，下去吧。”
  ……
  入夜。
  街上已无人迹。
  白天还是热热闹闹的，到了晚上却变得冷清下来，甚至有些阴森。
  尤其是不知哪来的野猫正在叫春，就像小孩子拉长声音在哭。
  那叫一个渗人！
  即便胡老三是一个有着十多年工龄的老更夫，依然觉得有些害怕，所以他只能尽量的大声喊，给自己壮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咧~”
  嗷↘嗷↗嗷↘
  “天干物燥~”
  嗷↘嗷↗嗷↑
  这一人一猫就跟杠上了似的，一个比一个声大。
  不一会就引来一片狗叫声。
  接着就隐约听见有人在骂娘。
  寻完两条街，胡老三将写有“更”字的灯笼和更具放到一边，走到一棵老榆树底下解开腰带。
  片刻后他哆嗦了两下。
  正系着腰带。
  野猫的叫春声忽然没有了。
  胡老三一抬头，就见街道上两列差役打着灯笼举着牌子，正护送着一顶轿子往城门那边走。
  “这么大排场，不知是哪位大人，怎么到了黑夜才出城？而且这么多人，走道怎么连声都没有？”
  胡老三正奇怪呢。
  忽然发现差役打的那两灯笼发出的光居然是幽绿幽绿的。
  再仔细一瞧，就见举在前边那两块牌子上，左边写的是城隍出游，右边写的是阳人回避。
  “我滴个老天爷啊！”
  胡老三吓的浑身乱颤，塌着肩膀缩着脖子，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假装我看不见你们，你们就发现不了我。
  等到脚都快站麻了，眼睛才敢欠开一条小缝。
  见街道上黑咕隆咚的，连个人影都没有，马上撒丫子开溜，连吃饭的家伙事都顾不上了。
  玉真观。
  玉恒子，法善，曹青锋，萧青青，四人坐在客堂里闭目养神。
  宋佳在一边伺候着。
  对面已经摆好了茶点。
  亥时一刻，一股透着香火气息的阴气将整个玉真观包围，紧接着，一名身着黑色官袍的阴官穿门而入。
  “在下远桥县城隍李元，见过萧师妹、三位道兄，不知何事如此重要，竟劳烦四位相邀？”
  接到四人香火传讯的时候，李元直接被唬个够呛。
  虽然他和萧青青一样，都是奇云山出身，不过一个是嫡传，另一个是阳寿将近才在宗门的支持下坐了城隍之位。
  这差别大了去了。
  另外三人也都是所属圣地的嫡传。
  这样四个人要见他，就是屁股底下干净也难免会多寻思寻思。
  “李师兄不必紧张，只是玉恒子道兄有些问题要问你，据实回答就是。”
  萧青青一开口，李元心里瞬间就有底了，向她道了声谢，说道：“玉恒子道友请放心，在下定知无不言。”
  玉恒子也是个明白人，自然要给萧青青几分面子的，取出一叠符篆道。
  “事关贫道师兄的生死，之前有得罪之处还请李道友见谅，这几道聚阴符是贫道练手所作，聊表寸心。”
  李元稍稍客气了一番便收下了，心里琢磨着他话里的含义。
  “玉恒子道友，请讲。”
  “道友当这城隍已经有些年头了，贫道听说出城往南山里有一大妖，如今已被除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李元肯定道：“那大妖的真身是一只野狼，好像还与天妖岭有些关系，自从那狼妖来到这山里，就招揽了一伙妖兵妖将四处作乱，害人已有数百。”
  “幸有李大人和玉真子道友，前者搭台比武招揽壮士，后者请来四名灵台散修助拳，入山将那狼妖一举击杀，为远桥县的百姓除一大害。”
  玉恒子沉默了。
  难道师兄真的是死于狼妖之手？
  法善面色素然，盯着李元问道。
  “道友身为城隍，为何那狼妖作乱时你却置之不理，直到玉真子道友和那位李县尊出手才将它除去？”
  李元苦笑道：“之前阴司出过一场事故，到现在十二司官都没有补齐。”
  “而且县中还有一个噬魂魔时不时出来夺人魂魄，连阴差都死了几个，就算我想除那狼妖，也是有心无力啊。”
  “我也曾向郡阴司求助，只是那狼妖狡猾，根本不与赵大人正面接触，先后两次都只是剿灭一些妖兵。”
  “也不知李大人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将那狼妖一举除去。”
  这时玉恒子问道：“李道友，你可知那位李县尊道侣的身份？”
  “这……”
  李元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曾与白道友见过一面，虽然不知其身份，但隐约发觉，她似乎是个妖修。”
  “妖修……”
  玉恒子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重点。
  ……
  李府。
  西院卧房中。
  李陵盘膝坐在床上，功德迅速下降到66点才停下。
  梳理完脑中的信息，他控制着劲力涌入一个又一个窍穴。
  逐一的撑开、炼化。
  不到半个时辰，剩下的57个窍穴就全部打通炼化，然后不断的摄入灵气转化成法力填充进去。
  随着所有窍穴的饱和，李陵悄然跨过了凝窍大成的门槛。
  接下来。
  便是将窍**的法力收入丹田压缩液化，完成这一步就是凝窍圆满。
  再往后，就是修炼法术，将其凝为符文种入窍穴，晋升融法之境了。
  功德：66
  修为：血髓/凝窍大成（365）
  功法：武藏（五层）
  归源仙经（五层）
  奇术：（展开▼）
  ［提升］［强化］［融合］
  李陵收起界面，叹息道：“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进阶融法，只是事到临头他又不那么急了。
  原本他想的是，等再过一两个月完成易髓换血，那时劲力进一步增强，将窍穴二次炼化再进行突破。
  到了现在，他想再等一等。
  血髓境之后，炼精武道最新的境界被他称为炼窍，即炼化窍穴，进一步开发身体激活潜能。
  365主窍炼化完毕，剩下的那些如繁星一般的辅窍偏窍隐窍呢？
  如果将这些窍穴全部都打通炼化填充法力，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估计没有比这更强的根基了吧！
  到时候再进阶融法、灵台、阴神……那传说中的仙境，是不是也可一窥？
  李陵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