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一月之训
晚一步，到皇后宫里时，嬷嬷已经送走太医了。
姜聿便知，皇后应该已知晓华慕刚失了孩子，怕她误会华慕不是清白检点的姑娘，又不知该如何阐述他们发生过的事。
姜聿跪在皇后殿前，皇后依旧冷漠。
“当是个什么好东西，与你一般上不得台面！”皇后遣了身边人，扔给姜聿一句话。
姜聿恼得很，正欲争辩。
“你也休要张口，你们的事我没心思管，只不过你要守好这张嘴，除了我别人不能知道。皇家的脸面总还是要的。”
姜聿明白，便不多言。但他惊诧于皇后的态度，似乎早已明白个中缘由，又似乎一无所知。
“人我定是要留下教教规矩的，一月之后再来接她们吧。”
“谢皇后娘娘。”
殿上只剩陌生的冷漠，只有君臣的距离，没有母子的温度。
“你的家事你自己管不好，我便帮你管！该怎么教育便怎么教育，皇家的女人哪里那么好当！”皇后在气头上，语气重些，伴着冷漠，震人心魄。
姜聿伏跪于皇后殿前“望母后开恩！慕慕年纪还小！柔儿自小由左相教导规矩自然不会差，母后便将规矩教于慕慕，她定然听的！”
一声母后，叫得皇后晃了神。她愕然的转身看着殿前跪着的姜聿，她从未听过他喊一声母后，她从未。
姜聿这声母后，算是告诉了皇后华慕于自己的重要，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得就头脑一热选择信了皇后，他总觉得，让皇后知晓华慕的不同一般是有好处的。
合宫宴上姜聿如往常一般孤身一人，朝臣皆知皇后要给皇家新妇立规矩，裕景王自然不懑，皆不敢招惹。皇上倒是还欢喜，他听宫人说今日裕景王张口喊了皇后一声母后，心下断定左相这手段还是到位的，自己这儿子也是情种，两个女人皆是牵制他的手段。
只是，胡绒柔于姜聿有几分斤两？按胡绒柔给自己爹爹的描述自然是百分，可于她心里明白，不足十分。
这一月里，华慕被带去一个狭小的隔间里，那屋子小的，除了在床上待着下地都走不了几步。
皇后不许她踏出屋子一步，一日三餐皆送进来，虽说吃食均是上等，可她听着胡绒柔今日学了哪些规矩，明日悟了哪些戒律，心下有些急。
她知道皇后是瞧不上自己的，甚至规矩都不想让自己学，她也明白自己配不上姜聿，可不学更要给他丢脸了。
华慕只能把所有心思压在阿灿身上，她身边就这么一个留在宫里近身伺候的，阿灿听了吩咐天天去偷师学艺，跟着老嬷嬷学宫妇的规矩，再原般学给华慕。
自小没在这云京长大，规矩自然不懂，阿灿尽力还原，华慕便也尽力学着。不过半月，阿灿跟那嬷嬷相处的好，嬷嬷竟将重点要点写下让阿灿带回来给华慕。短短几天，也算进步神速了。老嬷嬷每日都嘱咐阿灿，莫让你家姑娘分心，多多休息，养好身体才是重点，这规矩可日后再补上。
姜聿在这一月里，处理内宅事务十分上心。寻了那日在皇后殿上为华慕看诊的太医许久，那太医一直报病，更是因病回乡再没出现过。
姜聿的内宅里有不干净的人，他得找个由头处理掉，解解气才行。首先便是那作恶的丫鬟青荪，她便是在府里猖狂过头，时不时拿那日对待华慕的威风当闲谈才彻底惹怒了姜聿。
管家向皇家内廷报过，丫鬟青荪不知身份，胆干勾引裕景王，便以律法治罪关进了内廷狱。青荪狱中受了许多苦，也多次向左相府上递信求助，不过没甚回复。
姜聿也算明白对华慕下手的人是谁了，左相为了自己女儿的荣华路也是不分对象的下手了。恨只恨自己没有早做提防，误了华慕，让她受苦。
过了十五，华慕听阿灿说起，姜聿喝得大醉来皇后宫里，又笑又哭吵着要见她。皇后大怒罚了姜聿禁足七日，华慕一头雾水，她可从未见过姜聿又笑又哭的模样，定是遇上些事。
学完规矩可以出宫那日，华慕与胡绒柔在殿上拜谢皇后，华慕蹩脚的内廷规矩实在不如胡绒柔娴熟，自然闹出些笑话。阿灿见识过自家姑娘的厉害，学些规矩不在话下，可这次偏偏在殿前丢了人。
裕景王的马车在金祁门外候着，华慕顿然想起那日三人同车的尴尬。她便同胡绒柔说自己整月被禁在小屋子里，憋屈的很，想散散心，趁着皇上还在上朝逛逛御园。一副坦诚交心的与胡绒柔诉说女孩子心里的小愿景，胡绒柔又怎么能拒绝呢。
难得身边没有生人，华慕拉着阿灿信步御园，几次来宫里都是天色暗了之后，倒是难得有机会能这般自由的在这四方天空下游走。
正说着话，假山后的花园里传来声响，华慕收敛了顽劣，躲在槐树后，怕是遇上皇亲贵戚再招惹事端。
御园属后宫，理应没有男子，可那花园里分明是着团龙纹式的男子，正寻酒作乐，畅意悠然。
华慕问起那人是谁，阿灿凭着在宫里这一个月和老嬷嬷的交情探听到不少宫闱秘事。
“看样子该是外姓王定安王家的公子郑铎。郑公子自小养在后宫里，许嬷嬷说，这是皇上的退路。”
华慕听完，心下有了判断，若不出意外，定安王定是辅佐皇上篡位的臣，而皇上多年无所出且钟爱皇后一人，偏偏皇后的大儿子是侄子。若百年以后传位，岂不是把这辛苦夺来的位置还回去了嘛？所以养个权臣之子在身边，姜聿若不出现，自然传位于这外姓王之子了，算是求个安稳。
假山的缝隙里华慕隐隐约约瞧见郑铎的侧脸，阴郁隐忍，全然没有皇家子弟的悠然。
知道这人也是惹不得的，华慕和阿灿马上折返，园子也不敢再逛，顺着宫墙到临安门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