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敌至

  最后王枫到底没有留下人质,毕竟这些海盗都是闽越一代过来的,家人居住之地太过遥远,知道地址一时半会也接不到人,只好让他们做为内应当作投名状。
  “这岛上,果然一个官兵都没有!”
  “那些渔民都给我看牢了,莫让他们跑掉报讯。
  “娘的,今日开门红啊!”
  乱糟糟的嬉骂声吵得马海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以前很喜欢这种热闹,但现在他的家人很多都被王枫给抓了起来,他高兴不起来,张家的头目张天水,他笑吟吟地看着马海:“马兄弟,你也别太伤心了,据我大哥所说,你家众人除了那日死去的其他人都被王枫活捉了,都在合浦铁矿那挖矿石,人都还活着,这次只要攻下南安抓住王枫的人就可以将你的家人全部换回来。”
  “多谢张二哥你仗义,还是按照之前说的,攻下南安所有财物我马家不要我们只要王枫手下的人,好用他们换回我马家被捕之人。”马海转过头对其余几伙势力的头目说道。
  “马二哥哪里话,怎么能让你空手而回,毕竟马家财物大多让狗官王枫给缴了。”底下几个头目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在那里叫唤。
  这时候张天水站出来说道:“既然马二弟不愿意拿南安寨子里的财物,众位头目又不忍心让马二弟空手而归,那么我提一个建议大伙听听看怎么样,咱们呢,打下南安之后,将钦州也打下,到时候里面的财物分给马二弟一份不久行了吗。”
  众人一琢磨还真有拿下钦州的可能,想那浙江一带几十个上百人的倭寇就能攻打下一座县城,在这里的海盗怎么也有五六百人,攻打一处钦州还真不是不可能。
  一切商议妥当这才启程,等到了钦州港附近,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中午了,他们将大船停在江口,分乘能入内河的中小船,又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长门墩。
  原本长门墩设有巡检司,还有二十个弓手守卫的,但这个时候,这二十个弓手也不见了。马海拿着抢来的一架西洋单筒望远镜,对着南安码头望去,只见码头之边的小广场上搭起了木棚,摆着足足几十桌,好几百人正在那边排队打饭,原来此时已经到了饭点,码头上的工人和附近开荒的人都在码头这里的桌子上吃饭,午饭是米饭咸鱼管够,每人还有一小勺子的红烧肉,这也是为什么连卫所里面的军户都跑到王枫这里做工的原因。
  “姥姥的,那狗官倒是大方,给这些苦哈哈吃的比咱们平时的都好。”张天水笑骂了一声,然后喝道:“诸位,你们也看见了这南安肥的给干活的都吃这么好,这寨子里的金银肯定少不了,要想分银子的,过会儿就要向前,哪个胆小不进,老子摘他的瓢儿!”
  众人哄然应命。
  张天水从望远镜里看到塔上升起了警旗,立刻下令道:“发信号,咱们快上!”
  轰的一声响,对天鸣铳,紧接着,数十只小船开始满载着水贼靠岸,而这时码头上正准备吃喝的工人看见海盗船只连忙丢下手头从餐具往南安寨子跑去!
  等海盗众人登上码头的时候工人们已经跑光了,负责治安的二三十名家卫开了几枪,打死四五个海盗,但是海盗人数太多了,只好转头离去。
  原本海盗的船队离得还有两里多,只是有七八只小船靠岸放下上百人冲过来,当这边跑到寨子时,这些海盗也追到了码头,码头上满地都是跑掉的鞋子,落下的工具,饭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看到这一幕,张马二人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消失了,张天水哈哈大笑道:“果然,那狗官不在寨子里,方才咱们就上百人登岸,若是他们能镇定应变,凭着人多压也将咱们这些人压死。现在他们等于是将码头拱手让给了咱们,咱们登陆再无忧虑了!”
  这些工人跑进寨中之后,突然之间被家卫少年们给围了起来,彷徨之间就听见有人喊道全部蹲下,你们之中混进了海盗同伙,我们要挨个检查,这些日子里这些工人每日干活、吃饭、领工钱都要排队,听惯了命令,这时候听见有人吆喝让他们蹲下,自然而然就随着声音蹲了下来,这时候人群中突然冒出二十余人拔出暗藏的利刃,开始准备大肆砍杀,然而利刃才拔出,在他们面前猛然响起一排铳声,他们错愕之间,只见三十只鸟铳迎面而来。
  远不只三十只鸟铳,还有一座由百人组成的枪阵,这些人与两边的建筑一起将逃进寨者围住,他们只能聚在寨门口很狭小的区域内。
  在这二十余人身边,还有人用利刃相比,他们才一出手,就已经被注意到了。
  一个少年从枪阵中出来,有人认识,他就是被称为“小管家”之一的王二柱。
  “有贼人来犯,诸位勿闯,乱闯者,视为贼党,格杀勿论。”王二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那些手执凶器者,即是海盗奸细,诸位想要活命,将他们抓了。”
  人群顿时大乱,大多数人都惊惶失措,但也有少数人看得分明,那二十余人面对着数十枝鸟铳,根本什么都不是,因此在家卫少年的帮助之下,这二十余名奸细被七手八脚地按住擒下,一个也未走脱。
  “张正,这些家伙交给你了。”王二柱道。
  “放心了。”张正带着六十名新近训练而成的家卫少年出来,这些家卫少年脸上除了兴奋之外,还带有一些恐惧。
  “把他们押走。”张正冷漠地道。
  这二十余名奸细都被绳子串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拖到了人群之外。拖到东北面之后,他们被排成一排站好,张正下令:“预备!”
  一听到这个词,海盗意识到不妙,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跪地求饶,也有人麻木不堪。所有的一切,张正仿佛都没有听到一般,当一排家卫少年站上前来,端起缨枪做完准备,他非常平静地下达了下一个命令:“刺杀!”
  这些个家卫少年都没有见过血,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他们接受了将近半年的训练,但此时在南安附近已经没有给他们练兵的机会了,从东山岛来南安的路上,有三艘三百多吨的武装商船一起航行,还有一艘五六百吨战舰护送,在中国海域还没有哪个海盗不长眼的敢袭击他们,因此,手中没有沾上人命,使得他们少了几分老练与杀气。
  现在面临大战,而这些奸细,就是给他们这些新人练胆的靶子。
  “杀!”在张正喝完之后,家卫少年们条件反射一般,将手中的缨枪刺了出去,大多数刺得非常坚定,他们这样训练已经有数万次,也有少数刺出之后想到,自己这次刺的可不是草靶,而是活生生的人,手不免就有颤动。
  “啊!”
  惨叫声响成一片,二十余名奸细中,有一半当场惨死,剩余一半,也多是重伤!
  只有一个,年纪最青,脸上还带着稚嫩,满脸都是惊恐,跪在地主嚎淘求饶。
  张正向那个年轻海盗走了过去,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他皱了皱眉:“王柏,你怎么了?”
  “队……队副,他年纪,他年纪比我还小。”王柏瑟瑟发抖地道,看上去,竟然与地上的那个海盗一般害怕。
  张正拍了拍王柏的肩膀说道:“既然你不忍心,按照规定这家卫你就不能做下去了,回去之后脱了这身衣服去工场帮忙吧,还有自己到军情司领三十鞭子。“
  “是。“王柏低着脑袋应声道。
  张正转过脸望向剩下的四十名还没有见过血的新丁说道:“你们还有下不去手的,或者害怕的都可以站出来,放心当不了家卫公子手下有的是养活人的差事。”
  从王枫教授第一批家卫少年开始,在教会他们如何适应战场情形上,便告诉他们,在战场上凡是反抗的人都是敌人,不分男女老幼,对于敌人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至于战后怎么安抚敌人那是行政官员要做的事情。当初那批少年没有少吃这方面的苦头,但这些人后来磨砺出来,大多成了王枫手下能够独挡一面的人,虽然很多方面还很稚嫩,但是就其可成长性来说比皇帝每三年举行一次考试选中的进士要强得多。
  张正能被任命为教导队队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而且,与李二牛讷于言语不同,他言辞刻薄尖锐,下手也是蛮不讲理,一句话,就是简单粗暴。
  王柏这模样让他非常失望,这批家卫少年,可以说是他一手练出来的,用的是王枫训练他们之后改进的操典。张正自觉自己练得不必王枫训练他们那时差,甚至隐约觉得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没有想到还没有到关键时刻,这个一向以聪明和接受能力强得他欢喜的少年,却让他失望了。
  王柏被带走了,至于是工场作坊里面做工还是到农场里面做活就要看他的学习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