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反水
“衣裳倒是合身，就是样式不大对劲儿。”
到了钦州，山高皇帝远，王枫的行事要肆无忌惮得多，比如家卫的衣冠，他按照后世军服的模式进行了修改，工人们的服装也跟后世的样式加以修改而成，不过，因为金属扣太不合算，朔料扣现在没有，使用的还是布扣，当然无论是材料方面还是染色工艺方面都没有办法跟后世相比，此时的材料做出的衣服要经常熨烫才能穿出笔挺的感觉，颜色也没有后世那么鲜艳，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赝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知道很多染料可是可以制作炸药的，或者药品的，是相当高深的化工工艺，王枫前世很少接触到，只好给手下的少年指一个大概的方向让他们自己研究。
而徐平他们的衣裳，便很像后世中山装的样子。
三人穿好了衣裳，你望我我望你，徐平啧了一声：“别的不说，这身衣裳穿的倒是让人精神多了。”
“嘿嘿，若是能落得这套衣裳，也算不虚此行。”
三人说说笑笑，从那间洗浴的屋子走了出来，见他们几乎变了个模样，看着他们的家卫少年笑了笑，便引着他们向寨子行去。
行到一小半，一辆牛车从后面拖着货过来，那家卫少年招呼了一声，四人坐在牛车之上，拉车的老牛回头来望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抗议给它增加负担，但还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村寨行去。
“这位兄弟，这路是什么铺的，我看似乎不是石头啊。”
“水泥。”那少年家卫回过脸，笑了一下，神情之中略带着得意。
徐平觉得有些不对，那少年家卫的笑容里除了得意外，似乎还有种淡淡的讥讽。
“这厮莫非是瞧出了，我在试探他？”徐平心中暗道。
一念至此，他讪讪一笑，对于自己此行，更加没有把握了。
牛车进了南安，才进寨门，就听到一连串的火铳声音，徐平一愣，循声望了过去，只见在入寨后的西北隅，几个少年正端着火铳练习。
“二十多只火铳？我瞧五十只都不只！”默默计算了一下，徐平暗自咂舌。
“王队长在操场上，你们随我来。”那个带队的家卫少年跳下牛车，向他们招呼道。
在东北隅便是操场，那是一片约有十五亩的空地，因为有意移种了草的原故，看上去倒是生机勃勃。王二柱穿着家卫的制服，背着手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对于他们能肃立半个时辰仍然不说话，他相当满意。
纪律性是一切的基础，那种认为纪律便与想象力冲突的观点，乃是非黑即白的西人世界观结果，在王枫看来，这种观念固然有其长，却最终必然自取灭亡。
“做得不错，张正。”他向着身边的少年家卫挑了一下大拇指。
“全是按大人的吩咐做的。”被称为张正的少年家卫挺了挺胸，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这批人手，是五月底到得我们东山岛上，然后就开始由我负责操演，如今也有快五个月，若是五个月都练不出什么来，我也不配充当教导队队长了。”
这个张正，便是教导队的队长，也是家卫少年中深得王枫信任的之一，在王枫来到南安之后，他便在留在东山岛上负责训练新来的家卫少年。
自王二柱他们这第一批起，如今已经是第六批家卫少年了，这一批的数量是六十人，正好可以组成四个伙一个中队。
“基础阵列已经掌握了，接下来就是熟练，另外，还得练习一下火铳……很快我们就会有实战练习的机会，你们来得也正是时候。”王二柱道：“另外为了检验你们的成果，明日大人会亲自过来。”
这句话，不仅家卫少年们听到了，正好被带过来的徐平也听到了，徐平心突的一跳，难道说马海的计划，这个年轻得不成样子的少年已经知晓了？
“你便是要求见我家公子的那位渔船老大？”王二柱歪过脸来，平静地看着徐平：“你姓徐？”
“是，小人徐平，见过小管家。”徐平脸上挂着谄笑，做了个长揖。
“你认不认识徐海？”
“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没有见过，小人在海上讨生活，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小人七岁起便在海上飘着，像徐海那种人物咱们这种小人物哪能见的到。”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家大人说，跟我说吧，我会转述给大人听的？”
“小人听说你们大人在招募人手，小人带着二十多位兄弟，在海上还能召集一两百人，愿为大人效力，只求一口饭吃。”
“哦，这就是你说的要事？”王二柱听完之后，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是。”
“我还以为你是来告诉我，马海要来攻击我这寨子呢。”王二柱道。
“你你们是如何发觉我们的破绽的？”
“破绽太多，虽然你约束他们，不让他们说话，以免露出外地口音，但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哪有海上男儿大半象娘儿们一样忸忸怩怩不愿说话的。”王二柱道：“还有，你们不肯上岸，也是一个破绽，在海上飘久了，只因为要洗澡就不肯上岸，这种人有多少？”
王二柱一一例举细节，有些徐平自己能猜得到，有些则是他自己也没注意的。从他们上岸之初，一直到他们进入寨子，徐平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破绽百出。
“小人听小管家口气，马海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
“那是当然，那日围剿马家跑了他马海一伙，我们怎么会不留意。”
“莫非……这根本就是大人的计策，你们想……你们想……”
王二柱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和徐海同姓的海盗首领，见他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便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我家大人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徐平吸了口冷气，即使他猜中了王枫的心思，却也忍不住惊怖，同时大叹自己的运气实在糟糕透顶。
他便是看中了这一片海域没有什么强大势力，所以想将此处当作自己的起家之地，结果才一来就发现，本地的马家和张家老各怀鬼胎，都欲占领西海，现在又遇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南安寨主，竟然也打着这样的主意！
只不过，这位寨主陆上的实力虽然强悍，可根本没有看到他有多少水面实力……
一想到这里，徐平悚然，他顿时明白，自己为何现在还能活着，还能出现在这位明显是寨主心腹之人的面前！
“小人……小人愿奉大人号令！”他恭声道，低下头去，掩藏自己目光中的异样。
“你也听见了，我家大人明天就会过来，这些话你亲自跟他说。”
第二日一早，王枫就赶到了南安，合浦的事情已经理顺，三班六房的人，那些衙役捕快之类的那日都被王枫派去马家，被马家捉住杀了不少，后来剩下那些又与马家混入合浦县城，正好被王枫寻了这个由头全部罢免回家，全部换上在海州县衙历练过的少年，至于六房之人都是些本地大族，目前还不到换的时候，不过在马家事情之后明显配合多了。
“海上讨生活很辛苦吧？”见了徐平之后王枫问道，接着又笑道：“你觉得我这寨子如何？”
“这南安极好。”
“既然如此，想必你与你手下兄弟们把家安在这里，也不算辱没了他们吧？”王枫道。
这句话让徐平不寒而栗，他猛然抬起头，看着王枫，好一会儿，才苦涩地一笑：“咱们都是风口浪尖讨生活的苦哈哈，若是有家人，谁还会干这一行……”
“没有？”王枫缓缓点头：“那样的话，我如何能信得过你们？”
王枫不会蠢认为自己王八之气一漏这些海盗出身的家伙便纳头便拜，他手中必须要掌握人质！
最后王枫到底没有留下人质，毕竟这些海盗都是闽越一代过来的，家人居住之地太过遥远，知道地址一时半会也接不到人，只好让他们做为内应当作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