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游戏

  这次游船河的排场很大,不但邀请了十二名士子,还请了教坊司七个姑娘,其中就包括如今教坊司里的头牌云柳和熙儿,其中一个居然是王枫的老相识青青姑娘。据说这位青青姑娘已经帮自己赎身了。
  至于别的女子,姿色也都是上佳之选,这些女子从小轿上下来,立在河岸上,为码头增色不少。
  就连一直在路边装瞎的神算子,也忍不住往官船这边偷瞧。
  士子们围坐三桌,王枫与李如风、李斐、唐子君同桌,而请来的几名姑娘却没有安排座位。王枫打量青青一番,只见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十足的美人胚子,尤其身上有一种冷傲高贵的气质,越确定这就是见到过两次的姑娘,只是不知道她为自己赎身之后怎么来到金陵了。
  “青青姑娘,请坐。”王枫客气了一下。
  而唐子君对一位名叫云柳的姑娘就好像蜜蜂见到花粉一样,脸上满是热情,他请云柳同桌而坐,而另一位名叫熙儿的就被冷落在了一旁。
  船舱里的桌子都是圆桌,因为船在河上摇荡起伏,桌子有棱有角的话很容易磕着碰着,圆桌也能围坐更多的人。
  唐子君跟王枫坐了个比邻,王枫让青青姑娘在主桌坐下,正好位于王枫和唐子君之间。
  与教坊司的姑娘身上都带着脂粉香气不同,这青青身上只有一股清淡的书香气息,倒显出她的品味高雅。
  唐子君在那里忙前忙后的给众位姑娘安排座位,这时候那名叫做熙儿姑娘脸上有些异色:“唐公子,奴家看……还是不要坐了,这地方……太挤。”
  唐子君哈哈笑道:“挤挤好啊,挤挤不是更热闹吗?”
  王枫嘟哝道:“挤挤更容易怀孕。”
  王枫说话连喉咙都没动,只是嘴唇翕动随口打趣,青青却好像听到什么。侧目望向他抿嘴一笑,现出几分娇艳。
  王枫不确定她为何要对自己笑,但想到这教坊司内“卧虎藏龙”。他便留了个心眼儿,打定主意以后不能胡乱说话,哪怕是腹诽。
  熙儿有些不太情愿地坐到主桌前,却是坐在李如风和李斐之间。
  李斐见美人在侧,忍不住想动手动脚。而李如风则显得有些拘谨,他虽比王枫年长几岁,但在男女之事上应该还未涉及,更不懂如何跟风月女子交流。
  “这位小公子,看起来很英俊嘛。”熙儿好像有意逗弄李如风,其实她也不比李如风大几岁,“英俊潇洒,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文采风流的公子哥,不像某些人一脸的横肉一点书卷气也没有。”
  说完冷冷瞥了王枫一眼。她口中满脸横肉的某些人,不用说指的就是王枫。
  王枫心想:“我只是长的阳刚了一点,为什么针对我,我们不认识啊,难道这女人从古至今都是喜欢娘炮?”
  李如风脸色红红的站起来,对熙儿拱拱手道:“在下……李如风,见过姑娘。”
  熙儿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就好像姐姐看弟弟,一下子看对眼了:“李如风?好名字,好名字啊,奴家熙儿。以后还要请李公子多多照顾。”
  说着起来欠身一礼,妩媚动人,令李如风脸刷地一下红了。
  王枫心想:“你跟我论什么女子落水君子救不救,原来你自己也是个‘初哥’。”再一想。这李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后,家教甚严,据说这李如风又是庶子在做学问上,期待出人头地,再加上年岁小。没有跟女人相处的经验也在情理之中。
  唐子君却笑道:“看来熙儿对李公子很有好感啊,倒是让在下心里吃味。不过还是要给熙儿姑娘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李公子的祖父就是我们苏州府之前的李知府,如今徐知府已高升山西布政使,李公子乃是出自官宦世家。”
  熙儿掩口稍稍惊讶:“怪不得奴家觉得李公子气质与众不同呢,原来出身这么高贵。不像某些人……”
  虽然话说了一半,但王枫已经听明白,又是讽刺他,整句话应该是“不像某些人出身寒微”。熙儿明显是针对王枫,她说什么,都带着刺。
  李如风却不知道熙儿只是拿他当枪使,人坐在那儿,想保持正襟危坐,但通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他,说明他内心很害羞和紧张。
  一位叫做苏通的学子开始为众人添茶,张罗道:“来来来,喝茶喝茶。船已经出了渡口,正往城外去,今日天高气爽,我已让船家去后舱准备酒水,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熙儿一脸楚楚可怜:“苏公子莫不是有什么坏心眼儿?想把奴家和几个姐妹灌醉,那时我们就回不去了。”
  唐子君笑道:“在下岂是那种不知分寸之人?轿子还在码头等着,就等船回去,你们乘轿子离开,不会耽误事情。当然,若熙儿想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熙儿啐了一口:“呸,唐公子果真安着坏心。”
  因为熙儿的妩媚和知情识趣,船舱里始终弥漫着一种轻松的氛围。
  很快酒水盛在酒壶里送上来,在场的姑娘挨个为身旁的士子添酒,就在青青要给王枫倒酒之际,王枫笑着阻止:“我年岁小,家人特别交待不能沾酒水,至茶水喝了会长不高的给我白开水就好。”
  李如风却摇头:“不用。”说话间侧目看了眼正拿着酒壶贴过去的熙儿,面色更红。
  熙儿美滋滋道:“李公子气度不凡,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不像某些人,小小年岁就学着人家出来寻花问柳,却是酒也不喝茶叶不喝。”
  王枫笑道:“听熙儿姑娘的意思,姑娘就是花柳。由在下来寻了?”
  熙儿目光突然变冷,怒视王枫,险些忍不住呵斥出口,但被云柳白了一眼。熙儿强忍怒火,愤然将酒壶放回桌上。
  唐子君见场面有些尴尬,不由笑着说和:“熙儿姑娘以前可有留意,这船上的东西。跟平常我们所用的都有所不同,就说这酒壶,你看底座很宽,这样就算船只摇摇晃晃,酒壶也只会在桌面上滑动,而不会倒下。这桌面周围都是有围板的,也是不至于令桌上之物滑落在地。”
  都是浅显的道理,旁边却马上有人恭维:“还是唐公子观察仔细。”
  唐子君笑道:“经常出来游船河,这些小的细节我顺带留意了下。今日难得诸位公子,还有各位姑娘聚在一起。我们玩个小游戏如何?”
  熙儿微微撅嘴:“不会又是射覆吧?奴家……上次跟唐公子玩射覆输得可是很惨呢。”
  云柳也开口道:“唐公子见谅,熙儿妹妹自从上次射覆输过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不如……换别的游戏?”
  一句话,就说明云柳不是那种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女子。
  王枫在上船的时候就有留意,这船上没有老鸨。好像事事都是熙儿张罗,但其实熙儿也是根据云柳的意思办事,这云柳应该是老鸨培养的“接班人”,先要通过一些营销手段。把云柳的身价捧起来,再让她逐渐学会如何处置教坊司的事情,这次带众姑娘出来,可能就是老鸨对云柳的一次历练。
  唐子君到底也算得上是聪明之人,他脑中灵光一闪,道:“有了,既然熙儿姑娘不想玩射覆,那我们今日藏钩如何?”
  藏钩的游戏,出自汉武帝妃子钩弋夫人手中藏钩的典故,话说钩弋夫人本为平民女子,生得貌美,但手却蜷在一起不能伸开,汉武帝得知,亲自去看,结果钩弋夫人的手便能张开,手握一钩,时人女子争相模仿,后人以此设藏钩游戏。
  藏钩游戏的玩法,跟杀人游戏有些类似,但相对简单,就是把与宴之人,分成两队,把一个小钩或者小物件藏在某人手中,让对方来猜,谁先猜对敌方钩子所藏之手,就当赢,输的一方要罚酒。
  熙儿听到仍旧是猜东西的游戏,稍稍嗔道:“藏钩有何好玩的?”
  唐子君笑道:“若是一般的藏钩,必然无甚趣味。不妨我们改一下,在座的姑娘,每人藏一件东西在身上,或者在手里,或者于身上别处,让在座的公子来猜,若猜对的话,就劳烦姑娘坐在这位公子的腿上,为他斟一杯酒,亲自送到嘴边,不知如何?”
  唐子君有参加风月酒宴的丰富经验,懂得用怎样的方法去吃女人的豆腐,又不会让姑娘家觉得他很唐突。
  云柳有些为难:“唐公子,藏钩的提议是好,只是这彩头……怕是不妥吧,毕竟我等是女儿家。”
  唐子君提议如此玩法,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云柳。
  这艳盖群芳的云柳,在教坊司内属于油盐不进的,很多慕名而来的人,都没在她身上讨得便宜,现在他想充分利用这个藏钩游戏,趁机得点甜头。
  但在场的士子一个个却都很拥戴唐子君的提议,明摆着的事,就算熙儿和云柳两个“头牌花魁”要让给唐子君和郑谦,毕竟这二人是组织者,出钱又是最多,他们也可以通过猜中别的姑娘藏钩的位置而来个温香满怀,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