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和解
曾荣第一次穿太监衣服,本就感觉怪怪的,这会被朱恒不眨眼地盯着,更不自在了。
“如何?是不是很难看,很别扭?”曾荣走过去问。
方才进乾宁宫时,门口的太监把她拦住了,以为她是哪位嫔妃打发来跑腿的小太监,就连皇上看到她也是愣了一下神,倒是没说什么。
没想到方才在西华门时,朱恒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因而,曾荣自己也颇有点失落。
倒是也对自己的样子有几分好奇,可惜,她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靶镜,想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也是不能的。
朱恒摇摇头,掩着笑意道:“很好看,不别扭,绝对是宫里最俊俏的小太监。”
“二殿下如今也学坏了,拿小的逗趣呢。”曾荣从小海子手里接过轮椅,她是想知道方才这一路,皇上和朱恒共乘一辆马车,两人谈了什么,她是否露陷。
据朱恒说,皇上的确问了他最近在看什么书,先生讲了些什么,也问及他对《清明上河图》这幅画的看法。
“对了,父皇还问起你,问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和我谈论什么,我猜,今日这次国子监之行应该有你一份功劳吧?”朱恒这下彻底释疑了。
他是今日一早见到常德子过来传话,说是父皇要带他去一趟国子监,让他好生准备一下,彼时他是想拒绝的,因为父皇前一日的做法伤到了他。
可没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常德子说,这是皇上的心意,不得拒绝。
当时他就觉得怪怪的,这么多年也没见父皇对他有什么心意,怎么这次还特地打发常德子来说一声,又特地叮嘱他不得拒绝,彼时他眼前不是没有闪过曾荣的面庞。
哪知方才在西华门上马车时,放眼看去,不是穿红色劲装的侍卫就是穿蓝色太监服的太监,没一个女的。
万分失望的朱恒上了马车仍觉有点闷闷的,偏偏父皇又指定他,要和他共乘一辆马车,朱恒别提有多别扭了。
因为这是他记事后第一次和父皇共乘一辆马车,且马车里只有他们父子,这么多年的漠视和遗忘,朱恒心里的冰早就超过三尺厚了。
好在这段路不长,没等朱旭把那几个问题理清马车就停下来了,而朱恒在坐上轮椅的那一刻也发现了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孔,那一瞬间,他和父皇和解了。
曾荣自是不清楚短短的一瞬间朱恒居然走过这么长的心路,且因为她,他放下了十年的执念和恨意,和自己和解了,也和朱旭和解了。
“昨日下官逾矩了,得罪了他。”曾荣一边推着朱恒往前走一边说起了昨日下午的那场争执。
其实,若不是皇上那句“一堆废话”激怒了她,她是没打算开口的,可对方给了她机会,她若不抓住,那就太对不住她的重生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父皇问我对两宋历史了解多少,我回他说只从《清明上河图》和宋词中了解一二,别的一概不太清楚。”朱恒颇为遗憾地说道。
他是遗憾自己没有帮到曾荣,也遗憾自己懂的居然还没有曾荣多。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他,之前那些年,先生只教他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经史类的书一概不碰,也就是这几个月他主动提出想学,自己找了书,先生不得已才开始授课,目前也刚讲到两汉历史。
说话间,他们进了国子监,国子监祭酒得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曾荣一行跟着他沿着一条长廊进了一处院子,细看之下,他们是从后门进的院子,沿着后廊的台阶上了二楼,二楼有一个类似于天井一样的看台,坐在看台的四周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堂,大堂正前方有一处高台,台上摆了几张案桌,每个案桌前坐了三名书生模样的人,细看之下,案桌前还有书院名字。
高台下是一排排座椅,基本满座了,座椅后面还有不少人站着,曾荣和朱恒正往下看时,从二楼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位官员,曾荣认出了徐扶善和欧阳若英,另外还有孙实和几位曾荣不认识的官员,见到他们,朱旭先摆了摆手,指了指楼下,他是来听辩论的,不想惊动楼下的学子,这也是他让人把他们一行从后门带进来的缘故。
因着楼下的辩论已开始,朱旭也很快落座了,朱恒坐在他身边,曾荣站着。
待曾荣静下心来倾听,这才发现楼下的辩题居然就是两宋的税赋进账因何远远高于大周。
原来,这就是皇上带她前来听这场辩论的因由,是想她好好长长见识,别再管中窥豹。
说话的那名学子曾荣不认识,曾荣见他不光列举了两宋的商业发达,其中还着重提到两宋的海上贸易也同样发达,每年的税赋也不是一笔小数。
大周实行严格的海禁,海上贸易基本为零,再加上抑制商业发展,在两宋时期作为税收主力的商业税被大周弃如敝履,农业税挑起了大梁,这就在根本上制约了大周税赋的发展,没有源泉,何来的发展?
“这是明显的自断手脚,是社会的退化,长此下去,户部库存会越来越困难,一旦饥荒来临,没有钱去赈济,战争来临,没有钱去支付军饷,内忧未除,外患也无力消弭,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至于这个结果是什么,这位学子没有明说,但曾荣看出朱旭的脸拉长了不少。
“我不赞同你这个观点,诚如你所说,两宋商业确实繁华,国库充盈,百姓富足,可两宋的结果是什么我们大家也都看到了,因此,决定一个国家是否长久的因素绝不是商业发达与否,而是农业和军队,农业稳步发展,百姓们不挨饿,士兵们能吃饱饭,有战斗力,又不耽迷于享乐,这才一个国家长治久安之道。”有人驳道。
这话一说,朱旭的脸总算有所缓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