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耽于回,万般皆如幻

  “爹爹，你看我的纸鸢飞的多高啊！”小孩银铃般的欢笑声在空气中久久流转，再难过的人儿听见这笑，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推近一瞧，这孩子生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水汪汪的，眸子中似乎天生带笑，黑色的瞳仁格外地亮，红扑扑的脸蛋写满了朝气，让人不由地心生喜爱。
  “若儿真厉害。”一中年男子脸上挂着慈蔼的笑容赞叹道。
  男子将小孩一把抱起，举过头顶，转了好几个圈圈，小孩笑的更开心了，斜斜的阳光照在小孩的脸上，她用小手揉了揉长长的睫毛。
  还是同一个地点，刚才宁静美好的午后却瞬间化为黑夜！芳草如茵的周边早已草木乱生，周围哭喊声、刀剑声不绝于耳，老人、妇人、小孩拼命地奔逃，却始终躲不过那乱剑的贯穿！
  小孩不可置信地目睹了这一切，她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瞳孔放大至平时的两倍，她不停地摇头，却始终无法阻止这惨无人道的杀戮！
  忽然感觉手上滴落了什么不明液体，随之看去，那是血啊，族人被屠喷洒在她身上的血。
  “啊！”她有点精神错乱地凄声大叫。
  回头一转，小孩大了些，却始终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
  有一次她掉进了一条小溪里，她感觉她要死了，她大声呼救，一个俊秀的男子救了他，请她吃了自六年流浪生活以来第一顿的饱饭，还带她回家，并且承诺会待她好，女孩那原本冰冷的心渐渐融化了，她相信那个男孩！
  一开始男孩的父亲像待女儿一样对着小孩——给她住香香的房间，每天给她备着丰富的菜肴，小孩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男孩喜欢舞剑，女孩便喜欢在旁观看，男孩累了，小孩会给她擦汗，偶尔的对视他们也会很有默契地相互一笑。
  不知怎的，有一天，小孩只记得那天真的很热闹！锣鼓喧天的，那慈祥的老人忽然变了一个样子，朝着女孩重重地打了一掌，却被男孩意外承受了下来，那老人过后憎恨地说了一句“余孽！”
  “余孽”“余孽”“你这个余孽！”如同划破玻璃般刺耳的锋锐声在小孩耳边接连响起，仿佛要震碎人心！
  小孩踉跄了两下，一不注意摔倒在地，精神恍惚，像个傻子一样地晃着脑袋，目光空洞地说“我不是余孽，我不是余孽，我真的不是余孽……”
  后来啊……她不记得她登上了那一座山，她只记得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真的很好，心中怀揣了从未有过的坦荡。
  那烟雾缭绕的群山，犹如一幅精彩绝伦的山水画，而那画中蓦然出现了一个神仙。
  没有什么词语能修饰那个神仙，那样貌、那气质、那谈吐完美的让人无法用凡尘中的语言来修饰他，再好的语言用在他身上，似乎也是亵渎了他。
  她拜了那个神仙为师父，她对师父充满了敬仰、羡慕、向往……
  师父气质虽然清冷了些，但是小孩感觉他的内心是热的！
  她有一个待她很好很好的师兄，他们经常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学习、一起逃课，她突然感觉自己有了个哥哥，自己又重新有了个家！
  流光一转，不知怎的，她跪在了一个大殿上，大殿冰冷无比，就连所有人的呼吸也是冰的，一群群人对他们指手画脚，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们。
  男的、女的，都用污秽的词语来形容她，她很迷茫，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一直待她很好的哥哥忽然发言，自己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祸事，对她付之微微一笑，为了保她的清白，他独自背负了这罪名。
  暴雨中的小孩早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堪称绝色，她声嘶力竭的呼唤那个背影，而那个背影，却走的很快。
  女孩拼了命地追逐。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追到那个人了！女孩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可就在她抱住那个身影的那一刻，身影却忽然化无……
  “圣尊，这位姑娘是入了梦魇，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难以脱身，是她自己不愿醒来！老身就算拼尽毕生修为，也无法救一个自己不愿醒来的人啊！”仙医朝着云珏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带着长长的叹息声走了。
  自如襄被逐出师门已经七日了，那日如襄走后，云珏在暴雨中找回了她，把她抱回了殿内。
  她昏厥了整整七日，七日里，不食不饮，请来不少仙医相助，症状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
  夜色渐渐降临，外面的寒风更加凛冽了，顺着窗户透了进来，逼着骨髓都是冷的。
  云珏起身，过去轻轻取下撑窗的木头，寒风便如此被阻绝在了门外。
  那关窗的十指犹如青葱，温润如玉。
  云珏回头，发现梦魇中的若儿又将被子掀翻了，欲伸手再次替她盖上，却被她梦中乱动的手指触碰到。
  那只手很冰，仿佛它的主人早已没了生命。若不是刚才仙医来过，说她只是陷入了梦魇，云珏还真以为她已经死了。
  “别走，我求你，别走……”
  若儿眉头深锁，双眼紧闭，她的声音很低，犹如从寒冰地狱而来，微弱无比。
  “别怕。若儿，师父不走，师父往后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保护你，你别耍脾气了，赶紧醒来好不好……”
  云珏将梦魇的若儿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若儿冰冷的身体，在她耳畔低喃地呼唤。
  若儿的冷汗还在一颗颗地往下滴落，云珏便将她拥的更紧些，把她垂落的头贴在了自己的心跳处。
  “若儿啊，并非是师父狠心要赶如襄走，如襄在师父身边待了整整七年，七年啊，足以让兴国衰败，善人变恶……这七年的相处我又怎能不知如襄的心性？”
  云珏替若儿理了理她被冷汗浸透的发丝，又道“当日无羡殿中，我又何尝不知你们是被诬陷？只是当我与如襄目光碰撞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告诉了我，他要舍弃自己来保住你的名誉。如襄这个孩子，生性单纯无比，但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别人再怎么规劝也是无用至极，所以师父并没有留下他，而是完成了他的心意。”
  “韩若儿，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又怎可就此堕入幻境，耽于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