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征收粮草 一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巴陵城。
  初冬的气候变冷,但是随着遇到的百姓一茬一茬地在街上溜达,亲兵队士卒们身上的寒意也减少了一些。
  这慰廨在城外,他们隶属于慰廨,到了城内,倒是没有常驻地点。
  在陈仲荣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崇宁坊沈府。五十几个人,虽然衣着一样,但是队伍上下透露些泼皮样。
  遇到的百姓,纷纷让路。
  “少爷,他们来了。”沈绍透过窗户看出去,见外面一身黑衣的亲兵队像沈府走去。
  “把他们叫过来。”
  于是沈绍上身越出窗户,对着亲兵队叫道:“唉,陈指挥使,大人在这儿。”
  听到后边酒楼有人叫唤,陈仲荣听出是沈绍的声音,一回头,正是沈绍在那楼上窗边。
  “走,过去,一个个都给老子打精神一点。”
  走近之后,陈仲荣一个人先跑了进去。后面的士卒,都在下面侯着。
  “大人。”
  陈仲荣上楼之后,走到沈林甫坐着的桌前,双手抱拳作礼。
  沈林甫也不应声,只是双手环抱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陈仲荣,直看得对方心里发毛。
  听不到沈林甫说话,陈仲荣双手也不好放下,就那么低着头一直端着。
  就这样二楼似乎被石化一般,所有的桌椅板凳一动不动,连人也一动不动。就剩下窗扇在风的吹打下,有那么一丝颤动。窗外还传来几声货郎的叫卖声:“烧饼、烧饼、刚出炉的新鲜烧饼呢。”
  站在旁边的沈绍也不好帮腔,只能干站着。
  陈仲荣见对面迟迟没有声音,心想不妙。可是也不用这样啊,你要骂就骂,我陈某人都说跟了你,难道还不服管教不成。
  “大人~”又试着叫了一声。
  “扬吉啊!公是公,私是私。”沈林甫见也差不多了,遂起身说道:“你我已不再是书院里撒着欢的小年轻,而今头上顶着纱帽,身上长着两张口。”
  顿了顿,又说道:“下不为例。”
  虽然话说的不轻不重,但是陈仲荣怎么听怎么难受。
  “是,卑职明白了。”
  “嗯,下楼吧,今日还要征收粮草呢,不然汉阳军恐怕又要跑回来了。”
  “是,卑职领命。”
  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三人便下了楼。见一群士卒在那没规矩的站着坐着,沈林甫看了看,也没说什么。
  “这酒楼里有四十坛酒,每人抱上一坛,跟着本官走。”
  先前许锦恩付了账的四十坛酒,就在酒楼里放着。士卒们果然进去,一个抱着一坛,走了出来。
  只是那酒有些大,一坛坛的也有些重,乡勇们抱着时身体往后倾才能保持平衡。
  酒坛上都用泥封住了,坛身还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眉寿’。
  “一个个好生抱着,这酒本官花钱买的,每坛十贯,要是碎了,一个个过年等着喝西北风吧。”
  言外之意是若是把酒摔碎了,要全价赔偿。怎么赔,当然是月钱里扣,不然这一个个的本是农户,哪来那许多存银。
  走来路上,百姓见了,还以为哪位大人要办喜宴。
  沈林甫打开折子一看,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是:‘东城巷陶稚泥炭商人两千石’。
  泥炭指的是煤炭。
  又往下看了看,找住在崇宁坊的。这上面有名字的,他都要挨个去盘。现在身处崇宁坊,当然是先把崇宁坊弄清楚了。
  ‘崇宁坊沈啸庭本地士绅一万石’。自家的名字都在这上头,而且数目还不小,下面都还画押签字了,意思是已经缴纳。
  这上面不只是只有自家这样,还有好多,比如知州家的、判官家的。而且这折子上,每一个名字上头,都有知州大人的官印盖着。
  当然,这些是不可能真去收的。也就是为什么,这上面能画出四十万石,但只能收到二十万石。
  再往下看,‘崇宁坊归海雄船运五千石’。这个人沈林甫知道,算是巴陵的大户了,经营船运,在洞庭湖养了几百只船。
  往来南北路间,也没听过他们家被水贼给劫过。就是不知道是花钱买了路,还是给水贼分了赃。
  来到一间古朴大宅前,两扇兽面衔环的左右门打开,露出里面的影壁。
  门房见来到了这么多官差,忙上前低腰伺候。“差爷,可是有公干?”
  “县慰大人驾到,叫你家老爷出来。”旁边的陈仲荣冷冷地说道。
  这归家他也认识些人,平日里,他家的赌坊没少接待过归家的年轻小辈们。
  “扬吉,不可无礼。小哥,还请通报则个,本官奉知州大人之令,收缴粮草。”
  若是往日里,县慰大人来了,这门房也是不怎么惧的,谁家还没有个官老爷傍着呢。这巴陵县城州县两级官员多如牛毛,最低的就是县慰了。
  偏偏今任不比以前,这县慰成了沈家的少爷,那可不能轻慢了。
  偏偏在这时,里面走出来一对书生。这两个沈林甫都认识,俱是洞庭书院的学生。因为水贼作乱,洞庭书院已经关闭了山门。
  只是也怪了,至今却是没有听说书院有什么具体情况传出。
  那二人见是沈林甫,脸色微变,显然回忆不怎么美好。但这都撞上了,也不好就此冷冰冰地离去,遂上前打招呼。
  “子卿,许久不见,倒是刮目相看啊。”
  “子卿兄,这可是有公干?”
  这说的其中一位是归海雄的长子,归海百川。而另外一位,却是有些突兀,乃是前任县令严复的长子,严士贞。
  “放肆,竟敢直呼大人名讳。”旁边的陈仲荣不知哪来的火气。看来这二位不只是与沈林甫有愉快的回忆,与这陈指挥使也是不对付。
  陈仲荣的话,让这二人有些尴尬。虽然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但是还真没有到直呼名讳的地步。可是他二人与沈林甫也只是不熟络罢了,还没到苦大仇深的程度。
  叫声子卿,也是因为同窗一场,年龄相近,也是常情……
  但是与陈仲荣可就不是这样了。陈仲荣家是开设赌坊的,而归海川家是搞船运的,本来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
  其实不然,陈仲荣的父亲以前是码头上的苦力头子,后来做大之后,也染指船运。但是那时,巴陵船运由四大家族控制,分别是沈、周、归海、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