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婚礼之后 一
从江宁到巴陵，从小到大第一次行这么远。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去了。
而今不比出嫁前的闺中少女，很多事都要丈夫的应允，突然间有些明白姊姊了。
感受到水温有些不适，裴谨才起身由丫鬟们擦干身子，穿上新的衣物。
头发也洗了，丫鬟拿来用香炉薰得发烫的干燥方形暗红鸳鸯袄子擦干头发。
往内卧走去，掀开帷幔，床上躺着那个自己伴随一生的男人，睡得正香。
床边放着矮一头的正好够一人睡下的榻案，这是给守夜的丫鬟休息用的，上面也铺了软软的床饰。
原则上对于主母而言，通房的丫鬟能少则少，也就是一个最好。所以在坊间也形成了一个通房丫鬟的惯例。
而琴儿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一是她本身貌美，其次是休养得体，有些心性，最重要的是从小伴着裴谨长大，对裴氏忠心。
伺候裴谨就寝之后，琴儿去将内卧的灯烛吹灭了一半，才又回来在榻案睡下。
其实小丫鬟也有一些茫然，虽然在裴府的时候，受训很多，但那是礼仪上的。
心里实在没准备好。其实被选中为通房丫鬟，她内心深处是有些不情愿的。
自记得起，她就在裴府生长，在小姐身边。到底是深宅大院长大，对于人情世事，有时看的比主子还清。
现在已经不是伺候小姐一人，而是与小姐伺候一人。那人既是姑爷，也将是自己的男人。当然，最后那句话小丫鬟只能永远藏在心里。
如果姑爷宠幸，幸运的话自己会成为侧室。不幸的话就永远是个丫鬟，最后变成老嬷嬷。若自己有了孩子，在这沈府之中，也是空有沈氏血脉，却无名无分，被人轻视瞧不起。
如果不被姑爷所喜，等些年头，小姐就会把自己嫁出去。也不知道会是谁，只是也不会太好，很大可能是府里忠心的家仆，甚至是个鲧夫。
琴儿觉得想的有些多了，在心里呸呸呸。摇摇头，让自己睡去。
小丫头睡着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呼吸声几不可闻。
躺在床上的裴谨，此刻反而没了睡意。翻过身子侧卧，眼前是沈林甫的侧脸。
帷幔内也点了两盏灯，因为格外需要防火，所以没有帷幔外的灯盏明亮。
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张面庞，却怕把他弄醒了，又把手收了回去。
夜空中最亮的星在闪耀，没有月亮的夜并非一片漆黑。只是秋风变得有些凉，也是，过不了几天，就是大观元年的冬天了。
整个巴陵城，一点点光亮渐渐地消散在黑夜中。城门已经关闭了，城头上却是灯火辉煌。一队队甲士来回巡视。
街道上也出现了打更人，倒是没有所谓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言语。而是时辰到了，就敲竹示更。
城外的洞庭湖常有水鸟群飞而起，弄得岸边兵营里巡防的军汉们提心吊胆。
津云里的狮子岗已经成型了，慰廨的弓手营也正式驻扎进去，营门还有四个手持长缨枪的汉子。
因为县慰大人成亲，都头与营监让大家休沐一天。天亮之后除了值夜的弓手可以休息，其他人虽然不用训练，但还要继续干活。
瞧一瞧，这营寨，房屋是垒砌盖了起来，地面还都是坑坑洼洼的。还不知道要出去般多少石头才够。
“喔喔喔喔…”
已经五更天了，鸡已经开始打鸣。很多人正在梦乡深处，但是也有人已经起床，为开市做准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慢慢亮了起来，直至白昼。
琴儿早已经起床，出了帷幔，穿过外卧，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衣服，梳妆洗漱。
然后出了外厅，去厢房里间，本来是要提醒其她丫鬟烧水，没想到她们已经烧好了。
“铃儿，你怎么起的这么早？”琴儿问到。
“唉，我认床，昨晚压根睡不着，大公鸡一打鸣，我就起来了。”
看着铃儿眼圈确实有些重，琴儿宽慰道：“我的好铃儿，受苦了，习惯了就好。”
铃儿见琴儿精神正好，不由得心思活跃了起来。
凑过去坏坏地问到：“琴儿，昨晚什么感觉？”
琴儿被问的有些脸红，“哪有什么感觉啊。”看了看外间，继续说道：“你别乱嚼舌头根子，小心被人听见。”
毕竟跟铃儿交好，顿了顿还是贴在铃儿耳朵边说道：“昨晚郎君醉倒之后就没有醒过，现在还睡着呢。”
“哦！”
“哦什么哦啊你，死丫头，我要先打水进去了，不然郎君与娘子醒了之后没人的。对了，你也叫她们两个赶紧起床来替你。”
沈林甫的院子跟他父母的院子不一样，这边是偏院，要大一些，院内湖中的莲叶也已开始枯萎。只有那条石桥上的护栏白色依旧。
打了热水的琴儿没有往石桥上走过，因为那是出院的方向，而是沿着长廊拐过跨院进了正房内。
以前这座院子是沈林甫的奶娘负责的，再后来就是琪娘那个小丫鬟管了两年。现在沈林甫成了亲，就是琴儿管了。
可能是昨晚睡的迟，裴谨这会儿才醒来，但却算不得晚起。
今天是新婚第一天，早上除了与夫郎给祖父舅姑敬茶问安，还要拜祭沈氏家庙，参拜住在府里的沈氏亲友长辈。
府里的沈氏子侄与下人也要赏些喜钱，不过这是以丈夫的名义进行的。
裴谨起身下了床，正好琴儿端着水进来。
一番洗漱之后，琴儿还要伺候裴谨更衣，梳妆打扮。对着铜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型也由平髻变成了花冠。
这是妇人才能梳的，但是自己现在再梳平髻已经不合适了。
“琴儿，辛苦你了。”裴谨往梳妆台上拿了一支翡翠玉钗，递给琴儿。
“娘子，太贵重了，使不得。”见到如此贵重的东西，琴儿哪里敢收。
“你就收下吧，打小你就跟在我身边，这些年琴儿的好，我都记着。”
裴谨换上了一身红色长裙，虽然太多鲜艳，所以自己平时也很少穿，但是毕竟刚成亲。
女人梳妆打扮花的时间确实有些多，嬷嬷已经过来通知裴谨，舅姑已经起床了。表示新人可以过去敬茶了。
这时候裴谨才尴尬的发现，床上那人，还在熟睡。
毕竟新婚第一天，敬茶问安是大事，直接关系着舅姑长辈对新妇的印象……
裴谨还是起身走到床前，想要叫醒沈林甫。
但她心里有些胆怯，因为她知道有类人睡着之后，被叫醒，会乱发脾气的，甚至是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