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从津云里到巴陵城

  自县慰大人去江宁娶亲,押录宋时行在工地上指挥搬石头竖木柱,韩以茞一个人在慰廨包揽了所有的公务,忙的焦头烂额。
  “韩手分,韩手分,外面有人闹事。”
  一个押差神情慌张的跑了进来,手持一根水火棍。
  正端坐在大堂之上的韩以茞,形神疲惫地翻阅着卷宗。见衙差进来,说道:“成何体统。”
  那衙差却没在意,说道:“水匪上岸了。”
  韩以茞听闻,吓得手里的卷宗都掉了。忙站起来,向着衙差问到:“匪徒到哪儿了?”
  这津云里可就在湖边,要是从这边上岸,可就一切都完了。这大堂的后面就是自己的妻儿,这下可好,无处可逃。早知道就留他们在乡下了。
  “听说往华容那儿上了岸,看样子是奔着隋相公去的。”衙差回道。
  听到这儿,韩以茞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擦了擦脸上的汗,继续说道:“可知道有多少人马?”
  “听说百十号人。”
  “什么,你是在戏弄我吗?”
  “韩手分你这就冤枉我了,我也是听从华容过来的人说的。”那衙差显得委屈巴巴的。
  他以前也就是个庄稼汉,沈林甫做了县慰以后才招进来的,最后衙门这一套压根还没吃透。
  今日早间却是有水匪摸上岸,不过那是刺探华容防务。一是华容有个‘大人物’,其次是华容驻扎在禁军没有巴陵这边多。
  不过运气不好,刚上岸没走多久,就被正要出操的驻扎的华容的禁军给撞了个正着。
  由于两方实力悬殊,水匪一下子就被吓散了,到处乱跑。
  隋郸听闻后,下令务必系数抓捕,因此到现在,整个华容乡野山村都是捉拿水匪的禁军。
  而一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道听途说,便越传越离谱。
  “你是从哪里听闻而来?”韩以茞继续向衙差发问。
  “是华容那边过来的衙门的人说的,让咱们这一块注意提防水贼上岸刺探。”
  “那人现在正在何处?”
  “他已经去了巴陵,好像是留守相公有给知州大人的信。”
  如此韩以茞算是明白了一大半。但是还是有些后怕,思想想去,起身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
  随即转身向后堂走去。他还是觉得这津云里不安全,遂决定让妻儿与宋时行的家眷先去巴陵城。
  巴陵城高兵多,比这津云里安全多了。
  在不远处的狮子岗,一个个赤着上身的汉子热火朝天地赶着工。
  营寨已经初见雏形,珊栏已经搭建出来,各个营房也开始垒砌。因为沈林甫要求必须防火,因此这个营寨多是动用石头。
  好在狮子岗本身就是土石混杂,省去了不少麻烦。但是毕竟只是土表有些石头,而地下就没有多少了。
  所以宋时行与沈绍等人商议,再招五百人。毕竟工作量增大了,以现在这些人马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狮子岗营寨的建造宜早不宜迟,拖得太久,损耗越大,而且会影响弓手的训练。
  “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
  “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
  “不分水天一碗酒啊,一路看天不低头哇。”
  “不低头哇。”
  整个营地,好几天连着一整天都在传唱这首小曲儿。宋时行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又不好发作。
  这只有两句的小曲儿是沈林甫视察营地时,见到干活的工人都扯着号子。一问才知,出气力时扯号子有劲。
  于是沈林甫从脑海中弄出了两句,也没教太多。
  就是“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不分水天一碗酒哇,一路看天不低头哇,不低头哇”。
  既朗朗上口,又好记,而且比工人以前扯的号子呼出来还有气魄些。便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在营地上传开了。
  连带着后来招的五百工人也跟着扯了起来,一天到晚营地更热闹了。
  不过宋时行是文人喜静,虽然刚开始也觉得有趣,也跟着吆喝。但是到了后面就受不了,那么多人扯着弄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对了,沈林甫管这歌叫“好汉歌”。确实也应景,尤其是营地里那些参与干活的弓手,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在巴陵城内,崇宁坊的余石街,一个头戴竹笠,挎着粗布包裹,手持一柄长剑的剑眉虎母的汉子,正站在一间宅院前敲门。
  如果沈林甫在此,一定能认出这人是谁。
  此人正是河东府人方运达,表字玉坤。他答应沈林甫成亲一定要来,于是便来了。
  本来一进巴陵城,他就打听沈林甫住在何处。不过得知沈林甫已经前往江宁迎亲,他便没有去沈府。
  他虽然出身行伍,但是也知道人情世故。要是沈府没人认识他,就有些失趣了。
  于是继续打听随同沈林甫同江宁回来的那几家人,兜兜转转地才打听到,被沈林甫安排在余石街。
  他面前的这座院子正是黄文章家。他来此处倒不是投靠,而是单纯看看过得怎么样呢。
  毕竟他在无为荆救过黄文章一家子,也算有旧。
  黄文章的儿媳妇正在院里倒腾一些旧物,听到有人敲门,想着怕是姑姑回来了。
  打开门一看,见是一陌生汉子,看那穿着像是游侠。
  开口问到:“这位官人找谁?”
  方运达也不认识这妇人,他只见过黄文章与黄英姑。
  “请问娘子,这可是黄文章黄老伯的府邸?”
  “正是。”
  “还请娘子转告,就说河东方玉坤拜访。”
  那妇人听闻,连忙把门打开,要把方玉坤迎进来。她虽然没有见过方玉坤,但是还是听公公说起过,在无为荆时,这位恩人救过自己家。
  “是妾身冒昧了,不知恩公大驾光临,快请进。”
  “麻烦嫂夫人了。”方运达听这妇人口气,想来是黄文章的家人,便改了称呼。
  那女子听闻,无意间莞儿一笑,令方运达有些失神。
  “还叫官人知晓,先夫不幸早逝,这院里就舅姑与妾身,还有两个孩儿五人。”
  方运达有些不解,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不过他也没想太多。
  那妇人名叫莲娘,倒也没其他意思,只当方运达是恩公,自己丈夫若不出来接待,说不过去,所以才说了这些话。
  里间的黄文章听见外面说话声,出门一看,是方运达。急忙大呼:“恩公快快里面请。”
  “黄老伯,叨扰了。”方运达一看是黄文章,持剑还了个礼。
  “恩公可是来祝贺沈郎君成亲的?”
  “正是,不过沈兄弟正好没在,便想着过来看看老伯一家。对了老伯切勿叫玉坤恩公了,担不得,担不得。”
  “恩公高义,救了小老儿一家,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男儿本分。”
  见方运达执着,黄文章也不再坚持。
  “既然如此,小老儿就失礼,以后就叫玉坤了。”
  “应当的,应当的。”
  那黄文章的妻子见恩公来访,便连忙与儿媳妇去厨房做吃食去了。
  “玉坤现在可是还未落脚?”见方运达背着包裹,黄文章问到。
  “正是,我前脚才进巴陵城,想着先过来看看老伯。”
  “既然还没有找落脚地,那就不要找了。这间院子是沈郎君赠送给我的,里里外外就我祖孙五人。宽敞有余,玉坤你就在这住下。”
  “老伯,这哪里使不得。我一个粗鲁武人,会带来不便的。”。
  “唉,玉坤莫要推辞了。而今世风不古,像玉坤这样侠义怀身的不多了,就当老夫聊表谢意,已示钦佩。”
  方运达见黄文章家多女眷,再三推辞,不过还是被黄文章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