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狮子岗

  宋大观元年九月二十一
  巴陵城西的津云里,有一座高地。赤着上身、轮着膀子的工人们正在这里施工。这就是狮子岗工程营地了。
  “来来,老唐啊,喝碗老鹰茶,润润喉咙。”
  一个身着粗布衣的白发老汉,放下了手里的锯子,走到树桩边接过一个缺口的碗,坐了下来。
  “哈哈,这茶叶子少了,味不够。”饮了一口说道。
  “唉,这你就不懂了,这老鹰茶有讲究的。初时浅,入时深,喝的是回咙劲。”
  “你小子就瞎掰,老夫又不是外地汉。说来你们这些小子,年轻就是有资格狂啊,这都深秋了,还敢赤着身子。”
  “这不气力使得太多,发热。”
  虽说沈林甫交待的工期短,工人们与弓手营的汉子也没偷懒,但这一整片工地,也才看到地基的轮廓成型。
  营房的建造,营墙的搭排,都还没有开始。
  这倒不是工程量大,而是沈林甫对老工匠们给出的图纸做了很多补充。
  首先是营地的排水设施,不再是露天的沟渠,而是在引入地下排走。这就要先挖出深沟,夯实,再用石块盖上。
  整个营地因为考虑到将来扩军,所以还得顾及到以后得扩建。还有茅厕,大伙儿也不明白,县慰大人为何对这腌臜如此在意。
  所以也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挖几个坑了。不过后来他们也没有了,因为这营地还要挖深井,想来是怕水源。
  固然有这层意思在里面,不过沈林甫考虑更深的是卫生与防疫。
  在营地的中央,是一座帐篷,这里就是施工指挥所了。
  本来沈林甫去江宁迎亲后,此间职位最高的是慰廨弓手营都头陈仲荣。但是实际情况确实,陈仲荣对于一切施工考究根本不了解。
  能做的就是巡查看看有没有偷懒的匠人,手里的鞭子到目前都抽了十好几个了。
  作为巴陵慰廨的押录,弓手营的营监的宋时行,以深厚的学识与阅历,成了营地实际的指挥者。
  当然,但凡有所决定,他还是会跟陈仲荣、韩以茞、沈绍商量。
  但陈仲荣嫌他聒噪,懒得搭理,只丢了句“某家不懂此道,宋押录自己做主吧”。
  沈绍作为掌管钱袋子的营械,虽然遵照沈林甫的嘱咐,没有加入迎亲队伍,却也没有在营地。
  原来这营械官正在七里八乡采买各种物资。沈林甫把家底交给他保管,他作为内定的将来沈林甫府上的大管家,可是把铜钱一个一个花出去的,算得上尽忠职守了。
  作为巴陵慰廨文吏阵营的第二把交椅,韩以茞一边要代替不在的县慰与押录,在慰廨处理各种公务,一边还要跑来狮子岗当参谋。
  韩营书手可以说的上是最忙的那个,不过这位三十出头的小吏却是很充实,颇有些春风得意之感。
  虽然读书人心比天高,但是谁也经受不住现实的磋磨啊。
  自己本以为做一个乡间塾师,兼任种田汉,这辈子就这样了。哪曾想,来到了巴陵慰廨,初为小吏的他本只为生计,却在这儿有了人生新的方向。
  他跟宋时行承了沈林甫的情,把家人从乡下老家都接到了慰廨居住。虽说这廨里住着只是暂时的,但这人啊,总在不经意间就能升华。
  大概这就是后世的有家有房,还有个铁饭碗吧!至于韩营书手到底是作哪般想,就不得而知了。
  慰廨弓手营成立已经有几天了,大家也都混熟了。对于弓手营的各个队将来自栖霞山,却是成了营中的佳话。
  特别是射虎就慰的郭熙河,在弓手营的声势,跟都头陈仲荣无二。
  要知道那陈仲荣可是这七里八乡有名的混子,虽说是靠着县慰大人提携做了都头,可是手底下还是有些东西的。
  就是陈仲荣,初也不喜欢这个牛哄哄的少年,怎么看怎么像那些在自己赌坊闹事的泼皮。
  谁知在为数不多的一次次演练中,郭熙河那把勾连枪,彻底把陈仲荣镇住了。
  他见过会把式的,但是这种程度的,他敢拍着胸脯说,巴陵城找不出第二个。
  除了郭熙河,李延朗、李延亮兄弟,刘识和吴甬也是在营地里带领着本队士卒,光着膀子出力气。
  本是苦哈哈的山间猎人,一朝得势却不猖狂,实在难得。
  但是他们几个终究是几个,往轻的说是能力不同,重的就是参差不齐。
  并非人人都如郭熙河,像吴甬,因为不识字,第一次操练就出了洋相。而李延朗,作为一队将就有些魄力不足了。
  这些不只是沈林甫看在眼里,就连宋韩二人这种人精也把弓手营的高级将领们摸了个底儿掉。
  陈仲荣,出生算得上不错了,从小在各种人圈里摸爬滚打。不只是手上有些把式,做事管人还有魄力与决断,做弓手营的都头是绰绰有余的。
  比如这次修建营地,二话不说,就让宋时行自己说了算。这就是江湖气里浸透出的容人之量。
  再比如郭熙河射虎救慰,虽然看着手底下的人光环闪到自己,但也没有使过各种绊子,却也没有怯场。
  像郭熙河这种,才十五岁就能在弓手营有此声誉,假以时日必是不可限量。
  甚至将来弓手营都容不下他,当然这是宋韩二人既不了解沈林甫的征程,也不知道郭熙河的远方。
  再就是李延亮和刘识,就是刘二。这二人就目前而论,做个队将还是可以胜任的,在弓手营中,也算得上硬角色。
  “郭大哥,你在这里啊!”
  看见郭熙河正在劈树桩,陈长生叫道。其实他比郭熙河大一岁,自从做了杨老刀的义子,就跟栖霞山系熟了起来。
  “长生,你怎么来?”
  郭熙河放下手里的斧子,拍了拍手,跟陈长生问道。
  “我呀,闲着没事,跟爹商量,来营地帮忙。不过他被我劝回去了。”
  “哈哈,好小子,这里帮忙可不必兄弟啊,你能受得了。”
  “郭大哥,你放心,我能吃苦。”。
  “哈哈,如果真是这样,要是你能坚持下来,等大人回来了,我跟大人说,把你编入我一队。”
  陈长生私底下曾跟栖霞山等人表露过,要加入弓手营。大伙儿看他身子骨薄,让他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