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未来

  在津云里周遭走了一圈下来,已经是黄昏时分。这半天帮这津云里的百姓处理了一些纠纷,也算是熟悉了风土人情。
  也将慰廨要招募弓手的消息跟乡民们传播了一下,报名的已经有不少。沈林甫让他们明天中午到慰廨来报备,若是合格就可留下。
  不过这上山下乡的确实有些累,便让众人不必回慰廨,各自散了回家。倒是宋时行与韩以茞二人表示今天处理的事情尚需要归档,晚一些回去。
  今天这二人给沈林甫留下了深刻印象,都说只要官员清廉、佐吏精明,地方官府就可高枕无忧。可这二人并非那种只会精打细算的衙门书录啊,人家曾经可是真刀真枪地去博了一场“科举”啊!
  只不过是运气差了些,遇到了更优秀的人或是压题押错了,特别是宋时行,避开了热门的进士科,选了经律科,这是想要实实在在地做一些事情啊。已经不只是想要在人前显贵了。
  而且人也不死板,这二人一人能上街卖饼,一人能下田驱牛。这实在是这个时代不多的“能士”。
  沈林甫想着,而今自己虽说有很多想法,可这些都是需要人来实施的,来帮助自己一起做的。靠自己在巴陵认识的人,终究走不远。所以才需要郭熙河啊!试问当今天下武将,几个能在山间逐虎。
  不管事情能发展到哪一步,总需要去努力一把。血肉深处的烙印,让自己居然也生出些浴血疆场、马革裹尸的豪情与冲动。
  如果说武有郭熙河,那么文就只有目前这两位能选择了,似乎也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跟郭熙河那种随从性质不一样,与宋韩二人只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但是终究事在人为。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子就不信拉不了你们上船。
  我沈林甫没有那种高超的语言艺术,画不出刘备那张饼。也没有曹孟德的谋断与气魄,更没有孙二那父兄两代人留下的基业。连科举都考不上,也没机会拜相中枢,可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啊!
  谁让我流着炎黄的血,谁让我知道了结果!
  而今自己能做的就是在巴陵最大限度地积蓄能量,如果还能更进一步更好,最起码能在第一次勤王中谋变。
  和众人分开后,沈林甫行驶在马道上,回巴陵城内去。看着换防的禁军,不禁笑了起来。整整五万人,居然连这洞庭湖中的水贼都不敢去打一仗,更何况是二十年后纵横北疆的金人。
  虽然知道这其中也有文官胡乱指挥的缘故,但若是你们不望风而逃,能舍生忘死,何至于皇帝都给人掳掠而去。
  而且恰恰是皇帝,是最大的问题。在这天下作棋盘之时,他们的缺点会被无限放大,然后成为一道外敌试锋刃的疮口。既不费力,又效果好。
  自己怎么能把希望寄托给他们?
  祖父、父母、茵娘、杨姝还有那裴家女子,以及这一个月来认识的沈绍、郭熙河、沈府那上上下下每次见到自己不管多忙都会叫上一声六少爷的丫鬟仆人,还有自己从栖霞山带下来的那几家人,他们对于生活的期待是那么简单。
  我,沈林甫,在此起誓!定不叫金人肆虐我山河,绝不叫后人受那断脊之殇,我命由我,大宋之命由我,纵是天道又如何,老子就是要逆天而行!
  等回到巴陵城,沈林甫还是先回了沈府。毕竟沈家在这巴陵经营百年,那余石街都是沈家的产业,自己一口气送了好几处院子,就不信自家老子不奇怪,不叫人去查查。这一查,肯定知道自己养了别宅妇的事情。
  父母嘛,这种事情虽然不支持但也不会让你难堪。但若是太嚣张了,那杨姝保不成就要换个生活环境了。说来也够憋屈的,送自己家的宅院,自己还得掏腰包给填上。
  鉴于沈林甫哪来的钱,虽然没有过问,但是夫妻俩在私下已经悄悄讨论过:
  这二郎,去江宁与庐州,母家回礼,咋就不推迟,我看就是为了那狐媚子,这正妻还没过门呢,就彻夜不归。
  好了,儿大不由娘,只要不瞎折腾,由他去吧。
  真是奇怪了,若是以前,你早就派人去抓回来拍板子了,而今却开始袒护了。
  儿子变了。
  沈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诺诺一声:“人倒是没变,就是胆儿变肥了。”
  回到沈府后,沈林甫去见过长辈,就回到了自己的院里。跟父亲聊了一会儿乡营军械与营地营造的问题,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支持。
  沈品方也算是对于儿子的管教彻底放手了,不再干预。说乡营的军械城中库仓里都有,营地建造需要使用的土地,县衙也能出面帮着征收,毕竟组建乡营又有知州的意思,何况还是为了防备賊患。
  就是乡勇禄栗的问题有些棘手,实在是因为华容被掠,巴陵县衙已经拿不出钱了。总不能自家掏吧,所以让沈林甫去联系一下巴陵的大族巨贾,能募多少钱就招多少乡勇。等以后县衙有了钱财,再慢慢扩编。
  看到琪娘和沈绍都在院里,沈林甫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而后沈绍再给沈林甫报备今天募工的事情。
  “嗯,不错,对了,这修建军营的事我也不懂,你这两天多跑一下,看看巴陵城中哪些人懂,你替我多问一下,用笔纸记下来。”
  “是,还有就是明天李延亮与黄英姑成亲,”“这么快?这怕是三媒六聘都没有过吧?”
  “过了,就今天过的,一下子全给弄了,我还帮着忙。下午李家兄弟还说要过来请少爷,我说您在慰廨忙呢。”
  “哦,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过去热闹,你那事先放下,这些人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请来巴陵的,总不能叫人寒心。”
  “是,如果少爷没事的话,小的就先告退了。”
  “不急,你先坐下。”然后转身对琪娘说让她自己先回去休息。
  沈林甫第一次给沈绍斟了茶,倒是把沈绍又吓得站了起来。
  “坐,喝茶。”自己也端了杯子喝起来。“虽说你我是主仆,但还没记事时起,就在一起打闹。再后来你又与我一起去书院读书,读了怎么多年,书没读多少,打倒是挨了不少。”
  “这些都是小的应该的。”
  沈林甫不禁笑了起来,虽然很想说不应该,但还是没说。
  “这次从江宁回来,让你给他们置办宅院,若是郭熙河也就算了。偏偏萍水相逢的人我也给了一套,还加了一百贯银子。你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这倒是说到沈绍心坎里去了。您还知道啊?这些年没功劳也算有苦劳吧,您倒好,在江宁赌了十万贯,就可劲的往外撒。
  可能是觉得太委屈了,沈绍竟是眼圈泛红,不再说话。
  “我虽然没在张夫子那儿学到什么东西,但也明白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自然也懂远近亲疏之分。这件事确实是我忽略了。”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千贯的银票推到沈绍身前,沈绍既懵了也吓坏了。从失神中回过来,赶紧爬到了地上,哭了起来。
  “都是小的良心叫狗吃了,哪里能作这般想,小的一家从小吃住穿行都是主家给的,哪还能有其他奢求,少爷你不要赶我走啊。”
  “你这厮,何必这样,我几时说过要赶你走。这一千贯你且拿去,就算是给儿子将来讨亲用的。我这身边也没几个贴己人,以后很多事情还要你去跑。”
  “给少爷跑腿,是小的应该做的,只是这银票小的说什么也不要,将来我那儿子成亲,想来少爷自有赏赐的。就像三老爷给小的一样。只要少爷心里有小的,小的就十分知足了。”
  什么叫我心里有你?倒是让沈林甫尴尬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