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个押录的慰廨

  绣房中,杨姝正给沈林甫穿衣着装。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自己的夫郎,英气十足,让杨姝不禁伸出手去环抱。
  沈林甫抱着胸前依偎着的女人,抚着那秀发。
  “好了,虽是正嗷嗷待哺,可不能贪欢哦,晚间为夫再好好慰劳娘子。”
  听到沈林甫这么露骨的话,尤其是那句嗷嗷待哺,让杨姝脸红到了脖子根,把头埋得更深了。小拳拳在沈林甫胸口锤了起来。
  桃儿和门房老婆子已经把酒食都已经备好了,只是沈绍还没有把陈仲荣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未寻见人,反正也饿了,索性不再等了。
  沈林甫拉着杨姝坐了下来,两人开始对饮。
  正说这话,外面已经叫了起来。“子卿,可是不好意思了,我在赌房处理一些事情,沈绍去我家没能找到我。”
  听到外面有人来了,杨姝起身要回避,被沈林甫给拦了下来。“陈仲荣陈扬吉,你也认识,就留下了斟酒。”
  沈林甫起身与杨姝出去相迎,见到陈仲荣,“哈哈哈,现在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迟迟未见扬吉身影,我忍不住便先吃了起来,而今看来,须是要再去弄些回来。”
  “无妨,有酒就行,我在赌房已经吃了一肚子气。”
  “且吃些酒压压,也让我听听谁敢给你这大档头气受。”
  两人先于后面人进去,杨姝在二人坐下后斟满酒,便站在沈林甫身后。
  陈仲荣见到这样,举着酒杯向沈林甫说道:“哈哈哈,倒是子卿胜过我等百倍啊,而今方抱的佳人归,又要去江宁迎亲。老陈羡慕啊,来喝一个。”
  听到这话,后面的杨姝不禁脸色微微变暗一些。大娘子就要进门了,而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踏进那座府邸。
  “哪里哪里,我这才刚开始,你已经儿女皆全了,倒是让我羡慕才是。”
  “唉,”一杯酒下肚,像是打开了肠胃,开始在桌子上夹了起来。“你是不知道,这有了孩子,也有有孩子的烦劳。”想到杨姝站在那儿,觉得不合适,便没有再说下去。
  而是转口说道:“自从上次水贼上岸,掳掠了三县,连累的赌房每日鸟都见不到几个。”
  “你这厮,还藏着做啥,还不说是谁给你气受。”
  喝了一通酒,两个同窗好友也不再装斯文了,开始说起了浑话。
  “还不是赌客输的惨了,在赌房乱发脾气,跟其他赌客吵了起来,这一吵没人劝,就开打了。他娘的,哪曾想,这鸟人一打把老子的骰子给打碎了。里面的水银被瞧见了,顿时闹了起来,要去告官。兄弟我是好一顿招呼,又是软的又是硬的。一个个哭爹喊娘地说不了,这才每人给了二贯钱给打发了。”
  “哈哈哈,唉,你小子也是活该,黑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被黑了一次,不冤枉,不冤枉。”
  “你还笑我,我黑的钱,可是没少给你们几个鸟人花。”他所说的几个鸟人,就是指沈林甫、周康、杜省还有刘晟。
  “哈哈哈,这我都晓得,来,沈某人自罚三杯。”
  三杯酒后,沈林甫这才继续说道:“说正经事,我这次可是要你帮忙的。”
  “说啥帮忙不帮忙的,有事直接说。”
  “想必你已知道,我受荫补,补了这巴陵的县慰。哪曾想,今日去慰廨,就一个押录在那儿勾当。其他人都吓得没影了。”
  “哈哈哈,别说那些鸟人,搁我要是知道在你沈县慰麾下勾当,也得跑,不然哪天皮不见了都不知道。”
  “哈哈哈,而今怕是沈县慰正想你陈档头去麾下当差呢。”
  “啥,你别糊弄我啊。”
  “我没开玩笑,慰廨缺个都头,你干不干。”
  “我倒没啥,披着一身虎皮想来我爹也乐见其成。就是怕你家老太爷和三老爷知道,你怕是有一顿受的。”
  沈啸庭与沈品方三令五申,不允许沈林甫与三教九流混迹。
  “无妨,今非昔比,府里长辈也不怎么管我了。倒是你是什么意思?”
  陈仲荣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慢慢地喝完。“我记得你在去江宁之前说起过,而今那话还算数。想必你也知道,我家不比你家,我爹和祖父发达于码头搬运,仗着气力和手下人多,这才在巴陵城站住了脚跟。”
  杨姝见陈仲荣杯中酒尽,上去给他斟满。
  “这都头虽说只是个吏,可像我这出身,就是拿钱买怕是也买不到。而今承蒙兄弟看得起,陈扬吉哪能不识抬举。”
  “扬吉严重了,而今水贼为患,正是我等靖卫乡邻之时。只是你也知道,都头都跑没了,弓手更是一个不剩。”
  “这个反而好解决,前些日子三县被劫,益阳和湘阴远在西路(荆湖西路),但是华容却离得不那么远,只要遣人去说将一通,那些破家的汉子哪能不来。”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了,乡营也正准备筹备,倒是可以去华容招募,虽说有些不合制,但巴陵毕竟是州治所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闲话。”
  “虽说是,可是筹建乡营可是不比慰廨招募弓手是县衙给银子,运气好还能在大家巨贾那里讨一些来,运气不好只怕是要得你自己掏啊!”
  “这些我都想过,可也不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我阿爹刚受了县令,虽说是知州大人举荐,可前车之鉴还在那儿呢,有些事不做,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家三老爷都发话了,那这事儿就成了啊,又不用你掏钱,你操心个鸟。”
  沈林甫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唉,所以自我们相识起,我就羡慕你们几个啊。昨晚我家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我自己想办法。”
  “哈哈哈,那倒也真该你羡慕。虽说我等几家门楣差你家太多,但是在花银钱方面,确实比兄弟阔绰些。说吧,这次要多少?我多少能给点。”
  “有你这话就够了,但哪能让你出这血,银钱的事我自来想办法。现在就是你赶紧从你手底下拉出二十个厮去慰廨顶着,那案宗都快叠人高了。”
  “行,那我这个都头明儿就去点卯。”
  “嗯,还有就是你看看你手底下平日里看场子,能说会道的也先借给我,让他们去各镇各保走一遭,看看能带来多少人。”
  乡营兵勇不比禁军,一个人当兵能养一家人。但是沈林甫还是给出了每月二贯银子的待遇,这已经超过了厢军,离禁军也不远了。
  也不知道能招募多少,以八佰人为限,毕竟再多了容易引发祸端猜忌。每个月薪俸要花去一千六百贯,而武器装备则不需担心,巴陵的库房里堆积如山,在这个档头,弄六百副出来肯定不难。
  而其他需要沈林甫花钱的就是衣食住行了,因为自己需要的是一只绝对的百战之兵,将来若起事,这些人势必是骨干,是自己势力的核心所在,所以还需笼络施恩。
  随之每日训练毕不可减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种地了,所以给二贯银子,又是必须之举。
  那么一个月差不多要花去三千二百贯,以自己目前的财力,只能承担差不多两年半。九万贯啊,这巴陵能使出来的肯定大有人在,可差不多十个九万贯,怕是只要那么三四家了,但离破家也差不多了。
  何况将来有机会还会扩招。
  考虑到金人南下差不多二十年,所以招募的第一个标准就是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将来金人南下时,不至于都垂垂老矣。
  而且每年必须施行淘汰制,推陈出新。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使退伍年轻,士卒强悍。毕竟,只有竞争才有进步。
  现今自己所需考虑的已经是两年后,银子都花完了,去哪里找。若是能继承家业,肯定问题不大。
  但是且不说那几个在外为官的哪天被贬了说不定就回来了,而且老太爷和老爷子的身体还硬朗的很。当然,这种想法也不合适。
  只能尽早开辟财源了。
  那么剩下来的就是军营的建造了,思来想去,还是设在津云里。一来靠近洞庭湖,方便下水操练。二来那里地势生的好,虽然自己不会行军打仗,但是军营选址在一处高地上应该差不离吧。
  而津云里正是这么一处地方,地形高出四周,又算得上开阔,若将来扩军,差不多能驻扎三万人。
  把陈仲荣送走后,沈林甫让沈绍去联络人牙子,看看能募得多少工匠。
  可能是吃的有些多,沈林甫和杨姝并行,走在院子里转圈圈。看着院子中间所植的那棵梧桐树,突然想起那个‘吾妻死之年所植,今伐植,为博小娘子一笑’的段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人家伐的是枇杷树,而这梧桐树也不是自己所植,但感觉怎么这么蹊跷。
  而旁边的杨姝挽着沈林甫的手,见他发笑,不解,便笑问道:“夫郎为何发笑?”
  沈林甫伸出左手搂着杨姝,右手指着梧桐树说道:
  “看见这棵梧桐树,突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起的一个故事。说的是那人在妻子死的那年,在院子间植了一棵枇杷树,每日见之,必是思念妻子。过了很多年,他也垂垂老矣,突然认识一个年轻女子,然后指着那棵枇杷树说,‘庭中琵琶,吾妻死之年所植,今伐之,为博小娘子一笑’。你说好笑不好笑?”
  哪知杨姝也止下脚步。
  “那人为思念妻子,在庭中植树,以作寄托,倒是让人钦佩。只是后面所为,却是让人不耻。”
  然后转身严肃地看着比她高半个头的沈林甫说道:“夫郎以后也再勿说这事,若是叫将来大娘子知道了,怕是要惹出误会。”
  沈林甫倒是有些意外,这小媳妇倒是有些气节与矜持。